是啊,她发什么神经?赵舒白缓缓蹲下来,抱住膝盖低低地说:“能辨清那样多的味道又怎样,我瞎了,瞎了,什么也看不到了,我甚至连画了眉也做不好,什么都变了……”
失明后,什么都变了。她暴怒,敏感,脆弱,自卑……是啊,她就是发神经,赵舒白苦笑。
纪逸同样蹲下去。他握住她的肩头,声线轻柔:“赵舒白,你听我说,我会帮你,我会陪你,我还在这里,我没有变。”他带着她的手抚上他的面庞,说:“你摸摸看,是不是?”
五官深邃,线条坚毅,肌肤上有一层薄薄的细汗……
——那是难以言喻的触觉感受,指尖触及的瞬间好像有电流通过,酥酥麻麻,一如当初。
她忽然抱住他,脑袋抵在他肩头,眼泪簌簌落下来:“纪逸,跟我在一起,我会拖累你的。”
或许纪逸没想过她会主动抱他,他的手悬在空气中,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但仍不敢抱她。
他一个大男人,竟也落了泪。或许怕她发现,他一直不敢抱她,手悬在空气中。
006.
纪逸没想到赵舒白也可以柔情似水。
他在她生日那天设计出一系列的永生花。记者采访时,她忽然摸索过来,蒙住他的眼睛,像个小孩子:“猜猜我是谁?”
是记者最先笑出声来。她脸红,暗地掐他:“怎么不说有人在……”
“我以为你闻到了。
他委屈的声音让她无语,她转过身,却不肯走,还想听他们说话。
“纪先生,您女朋友太可爱了。”记者说。
赵舒白尚在气头上,套用了他以前的玩笑话:“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男闺蜜!”
他笑声爽朗:“是是是,男闺蜜!”
赵舒白拄着手杖“噔噔噔”地离开。
纪逸凝视着她的背影,她不再似重逢那天那样无力,长长的头发随风飘起,她用手顺过一遍,露出白皙干净的一侧香肩,令他看得出神。
记者唤了他许多次,他才敛去心绪,回到花的话题:“这系列叫,记忆。售价是1314元……”
“是以您的名字命名的吗?”
他摇摇头,然后说:“永生花嘛,代表天长地久。但是记忆呢,就是要逝去的东西。就是想把会逝去的东西永远保存下来吧,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或许是一介商人,他不懂这样文绉绉的内涵,解释得很模糊。
采访完毕,赵舒白就冲过来摇着他的手,央求他去吃巷口的那家巴蜀火锅。
想起红艳艳的辣椒油,纪逸咬咬唇,拐着她往前走,大有赴刑场的势头。
阳光有些晒,赵舒白伸出手去摸他,本想给他擦擦汗,却发现他颧骨竟有些凸起,眼窝也深了不少,她心疼,嗔责道:“纪逸,你有必要那么拼么?你不老说自己是二世祖,只管花钱不管挣钱的么,为了个破花盒天天熬夜干嘛……”
她话音未落,纪逸的手机铃声骤响。
纪逸看了眼屏幕,没接,低头哄她:“我叫小渔陪你去吃好不好?我有些要紧事。”
近来他常有神秘电话,不接,但总会匆匆走。赵舒白板起脸:“纪逸,你坦白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感觉到纪逸一怔,她忽然笑起来,推搡着他:“开玩笑啦,去忙你的吧。”
晚上,纪逸回到家,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香甜的骨头汤味。他的厨房是开放式的,远远就看见赵舒白站在那里,白皙的颈脖低垂,舀起汤放到鼻下轻嗅,他忽然想起初见的场景,脚步便停滞在原地。
她跑过来,抱住他,他才清醒过来。
赵舒白伸手帮他脱下西装外套。手却在下一秒僵住,她冷冷地问:“你去见谁了?”
纪逸懒洋洋地抻了个拦腰,随意的腔调:“没谁,就一普通的朋友。”
“纪逸,我是瞎了,可你别忘了,我闻得到,你身上有女人的味道!”赵舒白直直地挡在他面前,冷笑道,“我早该知道的,你这样的公子哥,怎么会缺女人,怎么会只喜欢我一个,不不,你从来没说过你明说你是我男朋友,是男闺蜜呵……”她却傻傻地当了真。
赵舒白仍然站在他面前,以为他会为自己辩解,未曾想,他说,“舒白,你家会给你指定未婚夫,我这样的家庭,更不必说……”
……未婚妻。赵舒白连鞋都来不及换,就逃到电梯里。
纪逸站在门口看,她死命地胡摁按钮,眼泪簌簌砸下,没站稳,摔得狼狈,他想冲进去扶她,但终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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