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姓丁吗?”
孙瑜绅眼眸黑亮,“你认识我母亲?”
纪莫想起车上的那个木盒子,又问:“叫丁华荣?”
孙瑜绅看着她,纪莫说:“她是我的陶艺老师。”
“缘分还挺深。”孙瑜绅低笑一声。
纪莫越过孙瑜绅往回走,孙瑜绅站在原地静默了几秒。
他回头,对着纪莫的背影大喊。
“你错了,我从来不玩!”
纪莫没回头,边往前走,边背对他扬手——
再见。
**
回去的路上郑小佳出奇的安静下来,纪莫有些犯困,就缩在后座上强行让自己别睡着。
车内安静的只有轻轻的音乐声。
到了小区楼下,她主动说不用孙瑜绅开车进去,孙瑜绅点点头竟也答应。
郑小佳看了他俩一眼,笑着跟纪莫挥手。
纪莫刚下车还没走到小区内,就看见一个人捧着一束花朝她大步走来。
走进了才看清,原来是张永兴。
他捧着一大束玫瑰,满脸是汗的小跑到纪莫身前。
纪莫没听见身后车子发动的声音,她知道,此时孙瑜绅和郑小佳正坐在车里津津有味看着这一出。
“纪,纪莫,我等你很久了。”张永兴身上的浅蓝色衬衫几乎全被汗打湿,头发也一溜一溜地贴在前额上。面对纪莫,他有些紧张,抱着花站在那有些手足无措。
纪莫问:“你怎么来了?”
“我,我就想来看看你。”说到这,张永兴一个大男人居然还红了脸。
纪莫无奈,微微侧头,正好看见孙瑜绅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摇下,戴着墨镜的他出现在车窗后面。
头顶的太阳烤的大地都火热,纪莫被晒得头晕,拿着门卡往小区走,“你回去吧。”
“纪莫!”张永兴大喊一声。
纪莫皱眉回头。
张永兴把花往前举,略微低头,问:“今晚我能请你吃饭吗?”
——
郑小佳坐在副驾驶,歪头看着外面。她回过头,就见孙瑜绅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她在他的车里找到了两年前纪莫的那张名片。
仔细看着上面的字,在手里反反复复研究了半天。
孙瑜绅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将车倒出小区门前的马路。
纪莫听到声响,回头,看着那辆黑色轿车在拐角转弯消失。
**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纪莫反而没有了睡意。
她点了一根烟,靠在床头抽烟。
抽着抽着,她夹着烟去了书桌台前,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那本保存完整的日记本。
这个本子,曾经被她狠狠撕过。
她感谢陈淑华能把这个本子还给她,因为本子里面,有她的男孩。
她的男孩,叫陈睿。
那一年,母亲跑去学校大闹,陈睿的母亲陈淑华当着老师、同学、和主任的面,狠狠给了儿子一个耳光。
陈淑华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纪莫的母亲深深鞠了一躬。
“小儿高攀令千金,从今天起,他们不会再有联系!”
那一年,纪莫高考,考上了北京传媒大学。
陈睿高考落榜,进入了一家大专学校。
同年,陈睿父亲去世,母亲下岗,陈睿成了全家唯一的希望。
第二年,陈睿自杀未遂,送去医院被诊断出有中度抑郁症。
二零零八年四月四日,清明节,陈睿在中午主动给纪莫打电话,当时纪莫很惊喜。
她还记得,她拿着电话偷偷跑回宿舍,蒙着被子,在被子里安静地和陈睿讲电话。
她怕他们的秘密会被人发现。
陈睿告诉纪莫,他会好好治病,出院后,会来她的城市找她。
纪莫哭着说好,她说她会在北京一直等他来。
当天下午,六点四十八分,陈睿从祈海市中心医院的十四楼住院部纵身跃下,结束了他二十一岁的生命。
纪莫记得,他明明说过,他会来找她。
看着手上的日记本,纪莫想起他们第一次吵架的时候。
那一天下着大雨,陈睿说要跟她分手,她问了很久,才知道是陈淑华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纪莫为陈睿如此听母亲的话而难过,她冒着大雨冲出商场。
浑身被雨浇透,长发贴在脸上。
她在哭,哭得很伤心,后来陈睿追出来要拉她回去,纪莫甩开他。
陈睿肩上的包被甩掉,纪莫想起这本日记本是她送给他的,于是她气着把它掏出来,当着陈睿的面狠狠撕碎。
当时大街上很多人都在看他们,纪莫什么都管不了了,她问他,“究竟在你心里我重不重要?!”
陈睿不说话。
纪莫伤心,哭着跑到路中央,陈睿跑过去一把搂住她。
纪莫在陈睿怀里问他,“真的要分手吗?”
陈睿的脸上不知是泪还是雨。
最终,他还是点了头。
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场景,纪莫睁开眼,看着头顶灯光,心里还透着那种失望的感觉。
不过后来,他们还是和好了。
就是因为这次的和好,才让纪莫的母亲发现了他们的事,导致了后面的结果。
纪莫轻轻把日记本阖上。
把它放进带锁的抽屉里。
她想,在她把一切放下之前,她都没有勇气再去碰它。
她欠陈睿的。
**
孙瑜绅和郑小佳回家以后就回到了自己房里。
他脱了衣服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用浴巾围在腰间,边拿毛巾擦头,边倒了一杯醒好的红酒。
屋内的音响里正缓缓流淌的是Fly Me To The Moon,悠扬婉转的萨克斯穿透寂寞环绕在房间每个角落。
孙瑜绅喜欢萨克斯的声音,觉得它优雅、激昂,极富感染力。
屋内的窗没有关,微风吹进,落地窗帘缓缓飘动,孙瑜绅扔掉毛巾拿着酒杯坐在窗边的躺椅上。
轻轻摇晃手里的高脚杯,酒红色液体在杯里打着转,颜色染在透明玻璃杯上。
孙瑜绅浅浅抿了一口,酸涩的味道带着甜。
这瓶红酒就是纪莫送给丁华荣的那瓶。
孙瑜绅盯着瓶子久久出神。
有些人有些事并非像表面那么简单。
兜转了一圈,莫名的起点,往往会牵扯到后面的发展,等到回过头再看,才会发现原来一切并不是子午须有,而是早有安排。
思绪,一下子拉到几年前。
不知不觉,回头想来,他居然成了别人故事中的看客。
眼前的光重回到酒杯中,看见酒红色的液体在灯光的照耀下妖冶撩人。
仰头,将酒一饮而光。
孙瑜绅站起来解开腰间的浴巾,迈开长腿,裸着身子走向衣柜。
纪莫这个女人……
他想要感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