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身上流连,像是正在论着斤两。
哪知手碰过我弟弟?
这只吗?
顾娇看向他的右手。
放心,这条胳膊她刚缝合过,不会拆掉哒!
顾娇又胡溜溜地看向了他的左手。
唐明的心咯噔一下!
为了让他安睡,屋子里燃了熏香,熄了油灯,然而有如水的月光自窗棂子投射而入,一路铺陈到他的床铺上。
对方逆着光,一双黑漆漆的瞳仁里却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唐明觉得自己只怕是见了鬼。
毕竟,元帅府守卫森严,绝不可能有刺客悄无声息地闯入,而即便是闯入了,门外还站着叔叔留下的暗卫。
他们总不能也被解决掉了。
真的是见鬼了吧?
要不就是自己在做梦?
可不是说人在睡梦中是无法感知到疼痛的吗?
他快疼死了!
被顾长卿用剑砍伤的地方疼,胳膊接上去的地方更疼,就像是撒了盐、抹了辣,钻心一般疼得他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此时唐明不知道的是,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顾娇自怀中拿出手套,轻轻一掸,唐明的身子本能一抖,莫名地涌上一层胆寒。
面具只遮住了顾娇的大半张脸,唐明可以看见她精致的下颚以及一张微微翘起的唇瓣。
唐明不知这家伙是男是女,可他笑得令他头皮一阵发麻。
你要做什么!
顾娇邪恶地勾了勾唇角,戴上手套,轻轻地点了点他的左手。
她指尖冰凉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达到唐明的肌肤,唐明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唐明只觉那看似轻柔的手指忽然加大了力道,就听得咔嚓一声,他的腕骨折了!
在药效的加持上,唐明犹如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他张嘴大叫,却只能在自己的脑海里发出呐喊。
顾娇的指尖顺着他断裂的腕骨往上走。
她的动作很轻柔,眼神很享受,如果忽略她指尖下的咔咔断裂声的话。
唐明痛得差点昏死过去!
这是个什么变态!竟然将他的胳膊一寸寸捏断了!
这种疼痛的程度足以让一个大内高手昏死不醒,可顾娇给他用了药呀,很贵很贵的药,他会一直保持清醒,痛觉分明。
唐明的整张脸都痛苦得扭曲在了一起,他愤恨地看着顾娇。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哦。”
顾娇眉梢一挑,将手从他碎成渣的左臂上拿了起来。
唐明以为自己的气势吓退了对方,却不料对方忽然又将手摁在了他的左腿上!
唐明一下子慌了!
这个小变态要做什么?!
放开他!
不要碰他的腿!
顾娇微微勾起唇角,指节轻轻地叩了叩他膝盖,啪的一声,膝盖碎裂!
啊——
唐明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种什么也干不了,只能躺在床铺上任人宰割的模样,比顾琰当初可惨多了。
好歹顾琰还能说话,他却连喊都喊不出来。
唐明终于知道怕了。
他是习武之人,他的胆量比常人强悍许多,这也是为何他能在擂台上硬着头皮与顾长卿交手。
顾长卿的武功令他忌惮,但更多的是愤怒与嫉妒,他嫉妒顾长卿明明比他小两岁,却拥有比他更强的武学天赋。
眼前这个蒙面人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什么愤怒、什么嫉妒、什么不甘与怒火,统统都被来自骨子里的恐惧取代了。
他终于臣服了!
他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他求饶地看着她,连问她是谁、为什么这么对他都忘了。
他只求她能放过他。
顾娇温柔地看着他,那,你放过我的阿琰了吗?
唐明的泪水簌簌滑落,浑身抖如筛糠。
求你了……放过我……放过我……
顾娇弯了弯唇角,指尖轻轻地扣了扣他的另一个膝盖,啪的一声,也碎裂了!
这下就算有药效,唐明也还是直接痛得昏死过去了。
顾娇不着急。
她耐心地坐在床头等候。
没用太久。
毕竟研究所的药都是好药。
唐明悠悠转醒,一张脸毫无血色,整个身体被冷汗湿透,他看着那个恶魔居然还没走,浑身再一次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他不再是草原的雄师,他所有的勇气与胆量都被眼前之人摧毁了。
他怯懦地看着对方,泪水溢满眼眶,恐惧又绝望。
顾娇无视了他的绝望。
她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她愿意死后下地狱,受千刀万剐,但这辈子的仇,她要这辈子报!
顾娇温柔一笑:“你可以说话了。”
唐明动了动嘴,低低地啊了一声,终于能出声了,只是十分微弱。
顾娇从兜兜里拿出一管针剂。
黑夜中,唐明看不大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隐约觉着寒光飞闪。
“你……你要做什么?”他害怕地问。
顾娇的目光落在他的裤腰带下:“化学阉割。”
化雪不化雪的,唐明没听明白,可后面两个字他懂了。
他脸色骤变:“不要……”
不要?
唔,好叭。
顾娇默默地将针管放回了兜兜。
下一秒,她拿出手术刀,坏坏地说道:“那就物理阉割!”
唐明:“……!!”
却说唐岳山回到院子后便歇下了,他经历了精神紧绷的一天,也确实累坏了,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他忽然被噩梦惊醒,唰的坐了起来。
窗棂子约莫是忘记关紧,此刻被夜风吹开,嘎吱嘎吱地摇摆。
唐岳山已经不记得自己梦里究竟梦了什么,总之心跳快得厉害,他蹙了蹙眉,想去看看唐明的情况怎么样,刚掀开被子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声音不大,像是隔着重重棉被传来,也就是唐岳山耳力极佳,否则根本不可能听到!
“明儿!”
他神色一变,连鞋都顾不上穿,赤脚奔了出去。
他飞快地来到唐明的院子,一眼看见地上躺着的两名暗卫,心下一沉,又看见一道小身影自唐明的后院掠出。
“来人!有刺客!”
他大呼。
在附近巡逻的侍卫被惊动,赶忙奔过来,望着顾娇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唐岳山则以最快的速度奔进屋子,当他看到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中的唐明,发出了狂暴而心痛的嘶吼:“明儿——”
顾娇不会轻功,跑不赢这群高手。
唐岳山醒得可真是时候,再晚一点她就彻底得手了!
不过一个也是不错的。
顾娇跃上墙头的一霎,元帅府的高手们拉开弓箭,一整排箭矢朝顾娇射来!
眼看着要将顾娇射成筛子,一道暗影自墙外凌空而起,抱住顾娇的腰肢,用飞镖将箭矢挡了回去,并拦住顾娇的身子轻盈地落在了马背上。
“驾!”
他拽紧缰绳,骏马绝尘而去!
骏马在黑夜中卖力驰骋了数十里才停下,此时他们来到了一条湖岸边。
这是供人一个观赏游玩的湖泊,青山绿水,景致宜人,白日里更有人乘坐画舫或泛舟湖上,碧波凌凌,湖景秀美。
这会儿夜深人静的,除了几艘早已入眠的空画舫,再无其它了。
巍峨苍穹下,好似只剩下二人一马。
“甩开了吗?”顾娇坐在他身前问。
“嗯,甩开了。”他答道。
早就甩开了,可谨慎起见,还是多跑了一点。
顾娇长腿一撩,从马鞍上滑了下来。
她闭着眼,享受了一下带着湿润之气的湖风,问他道:“你怎么会来?”
顾承风也翻身下马,将马儿牵到岸边的草地上,一边看马儿吃草,一边答道:“是啊,我怎么会来?我瞎走走,碰见你了不行吗?”
“哦。”顾娇哦了一声,走过草坪,在岸边的一块石阶上坐下,随手捡了一块碎瓦片,朝着湖面咻的掷出去。
瓦片在水面上飞了七八次才落进水里。
顾娇却并不满意,叹息一声:“退步了。”
顾承风嘴角一抽,就你那小细胳膊,能飞七八次已经很逆天了好吗?
顾承风见马儿吃草吃得欢,没再管它,走到顾娇身边,也寻了一块小瓦片,打算向她展示一下男人的力量。
结果——
啪!啪!啪!
三下落水了。
顾承风蜜汁尴尬。
“哈哈!”顾娇一下子笑了。
她的笑点很奇怪。
大家都在笑时,她可能不觉得好笑,但有时很细微的一件小事,又会让她笑得像个孩子。
顾承风第一次见她这么笑。
“幼稚!”
顾承风翻了个白眼,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下。
顾娇又捡了一块瓦片打水漂。
顾承风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为什么没去找我?”
顾娇古怪地问道:“我为什么要找你?”
顾承风哼道:“你不就爱压榨我吗?这么危险的事,怎么不见你压榨我了?”
顾承风本是随意的几句嘀咕,可嘀咕完他突然沉默了。
因为太危险了,所以才没叫上他吗?这丫头原来也有一点良心的吗?
顾娇叹气:“唉,你那么菜,我怕你拖后腿啊。”
顾承风:“……!!”
所以他是为什么差点感动?这明明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还有,什么叫他菜?方才要不是他,她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顾娇继续玩水漂,顾承风看得出她心情很好,应该是得手了,就不知她把那家伙整什么样子了。
顾承风思量间,顾娇忽然往河里扔了个锦囊,扔得太快,顾承风没看清,但听坠下去的声音,似乎锦囊里有东西。
“那是什么?”顾承风问。
“你不会想知道。”顾娇道。
顾承风:“……”
顾承风在心里默默地为唐明点了一根蜡。
也是唐明活该,招惹谁不好,非得招惹她弟弟?你惹她自己,她都没这么生气。
提到唐明,顾承风想起一件事来:“今天晚上,有人花重金让我掳走顾琰,背后的金主似乎是唐明。”
“不是他。”顾娇不假思索地说。
“你怎么能肯定?”顾承风问。
顾娇道:“唐明伤势严重,一直在抢救,根本没办法指使人做什么。”
顾承风蹙眉:“不是唐明,可为何要做出一副是背后金主唐明的样子?难道是在混淆视听?又或者……借我的口将唐明垂涎顾琰的事传出去?”
顾娇没说话。
早在梦里安郡王的试卷被人调换时,她就隐隐感觉京城有一股看不见的势力,从前那股势力与她无关,她也就没去在意。
如今却牵扯到了顾琰。
当然,这只是她一瞬间的猜测,她没有证据证明就是那股势力所为。
而且对方也未必是冲着顾琰来的,倒更像是在借飞霜的手毁掉唐明的名声,顾琰则是无端被牵连的。
牵连的后果,从小了说会让顾琰受到伤害,但这应当不在对方在意的范围之内;从大了说,则是会在明面上加剧元帅府与定安侯府的矛盾。
顾承风也想到了这一点。
京城的局势一直都很错综复杂,可最近似乎变得越发越复杂。
不过对方算漏了一点,那就是飞霜认识顾琰,根本不会把唐明与顾琰的事传出去。
“顾琰……没事吧?”顾承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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