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宸有些迟疑,他现在脑子有点乱,目前得到的信息还太少,他无法判断眼前的老妇人到底是敌是友,但是本能的警惕让他拒绝把自己置于以一个无法掌控的很可能遇到危险的境地。
然而不等他想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去拒绝这份邀请,罗伊斯公爵夫人已经发现了他的犹豫,立刻道:“啊,或许你对这个地方更感兴趣。我认识一位非常优秀的艺术家,他在书法上有很深的造诣,又喜欢广交朋友,经常在家里举办各种聚会,邀请一些同样喜爱艺术的人共同欣赏佳作,或者记性创作。我在书法上一直了解有限,每次他举办书法活动的时候,我只能找借口不去,这些苛刻的老家伙们经常因此而嘲笑我,如果你愿意陪我去的话,那我就可以底气十足的出现在聚会上了。好孩子,你愿意吗?”
宁远宸只考虑了一秒:“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宁远宸陪了罗伊斯公爵夫人一整天,因为这些瓷器作品是在作者的私人宅邸中举行的,邀请的都是作者认识的亲朋友好,所以虽然午餐只是一顿简单的自助,晚餐就是一顿正式的晚宴了。宁远宸原本因为没有顾昭庭陪伴,打算提前离场以免尴尬,而结识了罗伊斯公爵夫人后,便陪着她一起直到晚宴结束才离开。
公爵夫人亲自送宁远宸回了学校,直到他走进校门,再也看不见了,这才让车离开。
车刚刚启动,顾烨的电话便打了进来,一接通,他便急切的问道:“妈,那孩子怎么样?他……”他张着嘴,似乎有很多想问的,却不知道最先说什么,只能张口结舌。
“远宸又聪明又成熟,学识渊博,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公爵夫人满脸微笑,脸庞几乎要放出光来,连她压抑的黑裙都遮盖不住,“我全程录了像,都给你发过去怎么样?”
“谢谢您了。”顾烨微微颔首。
上周,他吩咐人找借口安排了机甲系学生进行体检,拿到了宁远宸的血液后,立刻做了鉴定,事实证明,他就是自己和玛德琳的孩子。想到玛德琳那时奇怪的焦虑和紧张,或许就是因为怀孕造成的,顾烨就后悔的恨不得自刎以向爱人谢罪。那有可能是怀孕带来的身体不适,也有可能是因为玛德琳慌了手脚,毕竟未婚先孕对于保守的皇室不是什么好新闻,就算是众目期待已久的皇嗣也是在婚后到来才算是十足的喜讯。
想到有关宁远宸年初时刚刚丧母的传言,顾烨和罗伊斯夫人抱头痛哭。虽然他们早就不对玛德琳还活着抱有希望了,但是当死讯真正传来时,那原本似乎已经习惯和麻木了的痛苦还是深深的刺痛了他们。
然而不是没有希望的,玛德琳留下来她的血脉,留给了顾烨补偿的机会,留给了罗伊斯公爵夫人缅怀子女的媒介。
目前,顾烨还没有办法让宁远宸认祖归宗,但是无论是他还是罗伊斯公爵夫人,都无法忍耐住不去见近在咫尺的儿子和外孙。于是,他们设计让顾昭庭邀请宁远宸去参加展览,顾烨又故意把顾昭庭拖住,好让罗伊斯公爵夫人有机会和宁远宸单独见面。
虽然网上有关宁远宸的八卦不少,但是良莠不齐,片面或虚构的消息不少,难以甄别。两人猜测过宁远宸的性格,做了不少心理准备,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喜出望外,在看了公爵夫人发给自己的视频不过几分钟以后,顾烨便激动的泪流满面了,这孩子远比他想得好,几乎不是他这样罪孽深重的人可以拥有的。
顾烨在房间里失声痛哭,心底却升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他欠玛德琳一个皇后之位,他绝不会再亏欠他们的孩子,他一定要亲手把王冠戴在他的头上,让他成为帝国的主人。
这一个晚上,顾烨一夜没睡,目不转睛的看着视频内的爱子。而宁远宸同样无法入眠,他拒绝了文谨和艾伦想和他一起睡觉的请求,反锁了房门,开启了隔音屏障,坐在桌前,打开台式智脑,搜索着罗伊斯公爵一家的信息。
这并不难搜索,虽然最新的信息只有公爵夫妇和皇后,最近几年也没有人在讨论这个和皇室关系最紧密的贵族家庭的第四个成员,但是如果把新闻的时间设置到十九、二十年前,便能搜索到零星的消息。
如果这些新闻不是被人清理过,就是玛德琳的隐私被人刻意的保护了,因为宁远宸翻了一个晚上,只找到几条皇室绯闻的新闻,一些没什么新闻价值的类似“盘点就读帝国综合大学的贵族名媛”,罗伊斯公爵小女儿成年礼宴会以及第一次参加社交季,以及她遭遇车祸不治身亡的新闻了。
这样少的新闻,其中必然有问题,然而宁远宸目前没心思关心这些。他死死盯着屏幕里的新闻照片,白天苦苦压制的万千思绪,百味陈杂的心情,好像龙卷风一样咆哮着摧残着他的意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睛觉得干涩,浑身因为过于紧张的紧绷而酸痛时,他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双拳攥得太紧,几乎伸不直自己的手指了。
自己的母亲,竟然是皇后的亲妹妹?身份如此显赫,她是如何沦落到那样的境地的?为什么没有人来找她?为什么没有人能够找得到她?现在罗伊斯公爵夫人为什么接近自己?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吗?她是想认回他,还是不想?他的父亲又是谁?……
无数的问题搅得他大脑好像针扎一般尖锐的疼痛着。
已经深夜了,第二天还要早起训练,但是宁远宸没有休息,他仿佛自虐一般的,大海捞针一般的搜索着所有能够搜索得到的有关母亲玛德琳的任何信息,所有的八卦、流言甚至是只言片语都不肯放过,一直到他定下的脑中发出刺耳的尖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