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走的极为安分,毫无反抗的意思, 让我心里很是忐忑。
转上小径时,他忽然开口道:“姑娘是晏殊祭司的什么人?”
我想了想,道:“冤家吧……”
“冤家?”他微微的带了笑意,“那姑娘为何如此犯险救他?”
“为何?”我细细想了想,欠他的吗?或许还有别的?我想不明白, 索性笑道:“其实我是魔教中人, 平生作恶多端, 所以偶尔也会积些德, 免得将来生儿子没□□儿……”
师兄噗嗤一声笑了,走了半天,思维跳跃的又问我,“你知不知道王后为何抓他?”
又来了……我坦诚道:“知道,知道的非常清楚。”
他恩了一声, 问我,“姑娘知不知道,你若救走晏殊祭司, 宝泽王子活不了多久?”他等了半天我没答话, 又道:“王后爱子心切, 没有了晏殊祭司这颗心,也会满天下找可用的心……姑娘知不知道救了晏殊一人,会害死多少人?”
我依旧没答话,他继续平淡的道:“我是大夫,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牺牲晏殊祭司一个人,虽说没有十足的把握救得了宝泽王子,但至少不会再有人牺牲……”他等了我半天终是不耐的叫我,“姑娘?你有在听我说吗?”
我在背后应了一声,他问我,“那姑娘还要救人吗?”
我忍不住道:“照药王这么说,有人活该被牺牲,若是不顺应天命受死就是累及无辜?”
我笑了,“为何同样是人命,就有人活该命贱?”
妙手在之前叹气道:“天理本就如此,死一个总比死两个要好的多……”
“干我屁事?”我笑道:“我只是想救我乐意救的人,死一个死两个这种事又不归我管。”
他还要开口,我断然喝住他道:“你不用跟我扯什么大道理,我念书少,听不懂。”
他顿住噎的无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道:“人性本善,何苦作恶呢……”
我现在开始有点明白沈青为何误入歧途了。
三十五
关押晏殊的偏殿果然守卫森严,单单是门前就不少的重兵。
我贴着妙手背后站着,将匕首抵在他腰上,道:“劳烦师兄带我进去。”
妙手叹气道:“你真的想清楚了要救人吗?无论什么后果都要救他吗?不需要慎重在思虑一下……”
我将匕首一推,他被冰冰凉尖刃吓到哎哟一声闭了嘴,一壁向前走一壁道:“实则你是沈师弟的好友,也便是我的好友,好友之间不必如此……你且收了利器,我也会帮你救人的。”
我很抱歉的笑道:“真是对不住师兄,信任这二字对我来说阴影太深,吃过亏就不敢轻信于人了,还请师兄见谅。”
他又叹气,“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般深的城府。”
我不搭理他,一路贴着他的脊背到偏殿前,军卫横刀拦住了我们,“是何人?站住!”
妙手拱手笑道:“兄台,是我。”
军卫仔细打量了妙手一番,忙收刀道:“原来是药王妙手先生,不知深夜来此是有急事?”
妙手点点头,道:“再过几日就要开始医治宝泽王子了,我安心不下,特来检查一下那位祭司,看有没有什么露掉的。”
“这个……”军卫有些犹豫。
我淡淡道:“军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请示王后。”
王后不在,你去啊~
军卫扫我一眼,“你又是何人?”
我手中匕首按了按,妙手忙道:“她是来给我帮忙的药童,药童……”
军卫又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一番,我狐假虎威道:“再不让开耽误了药王的事,救不了宝泽王子你有几个脑袋担着!”
军卫脸色一沉,喝我道:“一个小小的药童如此猖狂!”
妙手赶忙出来打圆场,温和的笑道:“兄台若是为难,我便等明日请示了王后再来。”转身要走。
我刚思虑怎么办,军卫先一步急了,拱手道:“妙手先生恕罪,您有王后的特权,属下哪里敢拦您。”侧身一让,请道:“先生请。”
妙手幽怨的眼神直打在军卫脸上,苦笑道:“有劳了。”
我在背后微微一推,笑道:“先生还不快些吗?”
军卫下令打开了殿门,我随着妙手进去的一瞬间被浓重的药味熏得的头晕脑胀,推着妙手进去,掩鼻道:“这是药房?”
是一间不小的厅堂,外面放着各样的药草和工具,内里用珠灰的帐幔遮着只隐约看出有个极大的火炉,荜拨荜拨的烧着。
厚重的窗幔遮住天光,将之外的光线遮的一线不入,身后的殿门一关上,这幽暗之中除下曳曳炉火便只有弥漫着的药味。
妙手解释道:“王后特地安排的,好让我安心医治宝泽王子。”
我应了一声,在幽幽的光线中看不见晏殊的人影,推着他往里走,一壁问道:“人在哪里?你不会已经将他炼丹了吧?”
妙手温和一笑,“姑娘说笑了,我需要他跳动的那颗心,怎么会动他呢。”他伸手朝帐幔里一指,道:“喏,人就在那里。”
我透过珠灰的帐幔模模糊糊的看出火炉旁一只大木桶里有个人影,不由推着他快步过去,伸手掀开帐幔,“祭司大……”
脱脱要出口的话就在看到晏殊的一瞬间叫不出口了。
他像死了一般。
青白的脸,侧脸相对,紧闭的眉眼,全身|赤|裸的泡在盛满青碧碧汤汁的木桶之中,散下来的黑发像水蛇一般浮浮沉沉。
气息全无,有什么东西在青绿的木桶中冒头,我低头细瞧,被满桶半死不活的黑蝎子骇的头皮炸开。“这……这是什么?!”
妙手伸手在晏殊的眼睑之上探了探,惊奇道:“都这么些天了,他居然还有自己的意识。”
我手中匕首一紧,挑进他的衣服里,“这是什么?”
他倒抽一口冷气,道:“这是……药人,换心之前他必须成为药引……哎!你不要动怒……收收利器……”
“晏殊!”我上前喊他的名字,他却依旧死一样的安静,我刚要伸手去碰他,妙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别碰!”他松手,拨开晏殊脖颈后的黑发,青紫的肌肤上,那密密匝匝,毛发一样的银针让我浑身的毛孔炸开。
我深吸一口气,推了妙手一把,道:“将他放出来。”
妙手撞在木桶上有些迟疑,“这样不好……”
“快些!”我将匕首铮的一声削断他的腰带,道:“给他披上你的衣服。”
妙手瞧了瞧被削断的腰带,将未完的话吞了下去,伸手撑着晏殊的手臂,很是费力的将他拖出药桶,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一手脱下衣服替他裹上。
我蹲下身,拍掉咬在晏殊身上的蝎子,不敢瞧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孔,青紫的脓水外溢,他就像一具快要腐坏的尸骸,我抬头看他的眼睛,忽然愣了住,“他的脸……”
左侧额头之上拳头大的烧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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