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看云娘子的意思了。”丘乙顺势加了一把火。
云小花脸腮红了起来,她问道:“丘先生,烦请告诉我我该怎么照顾他,他的腿疾什么时候能好?”
“照顾公子其实挺简单,马上到秋冬季节,最是要小心了,可惜小院子里没有烧地龙,只有主院才有,公子的腿最容易着凉,夜里起几次帮着盖被子,冷热适宜,他不能动,有时夜里睡眠不好,有个人在旁边看着点也好些。至于何时能好,这还真说不定,如此小心照顾,一两年之后应该能站起来,可是也易复发,今后都得悉心才行。”
云小花把丘乙的话一字一句的记在了心里头,只是听到那期限,心里就打鼓,她还要呆在他身边两年么?她有些犹豫不定,可是只要两年的时间,他就能站起来了,两年时间换他一生的健康,换他长命百岁。云小花暗下决心,决定呆在他身边,两年后再说。
云小花回去了,丘乙松了口气,那孙玉却有些不满的说道:“你怎么只说两年,应该多说几年。”
丘乙看向他,比他还深沉,“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两年时间,足够公子做很多事了,使不得两年后咱们都有小少主了呢。”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云小花回到小院,站在院中没动,她环视这座院子,现在看起来,却是这么的小,与她住的主院不只小一半,他堂堂少主住得这么憋屈,何况冬季还没有地龙,虽然她住主院也不让下人烧地龙,觉得就住自己一个人有些浪费,但他有腿疾,可不行。
他能长寿,他能站起来,只不过是两年,她能等。
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还想着怎么捞钱尽快离开这个狼窝,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越来越觉得卫子晋可怜,今日开族会,家主这样对待他一个嫡长子,根本没有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那老妇就更不用说了,他祖母又偏心三房,一身只对三房的小辈宠爱有加,这个双腿残疾的大孙子似乎早就把他给遗忘了。
云小花进屋来,卫子晋还没有睡着,她坐在床边去,望着他,温声细语的说道:“我呆会叫杏雨搬来一张长榻搬你床边,以后我就睡长榻上,你夜里有什么需要只管叫我。”
卫子晋被云小花忽然转变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定神的看着她,不知她说的意思是什么?是打算一直留在他身边吗?就算是两人各睡一张床,他侧头就能看着,也知足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杏雨和含香一脸莫名的派下人把长榻搬了进来,这一夜,云小花睡在长榻上,夜里卫子晋乘她睡着,借着那桔红的灯火,望了她一夜。
卫君逸要去营州,二房的人忙活起来,往常花费拮据,这次却是拿出了压箱底,先是急赶慢赶的请裁缝给他量身订做了好几套新衣,四季衣裳少不得,面料用上等纳贡的杭绸,在这点上,二房虽银子不多,却借着卫家家势还是有手段弄到手的。
那卫君逸被韦氏三两头请来的裁缝师傅给弄烦了,坐下来饮了口茶,道:“就你在那儿急着,急什么,我这是去营州,等挣了钱,这纳贡的杭绸算什么,你没听说大侄子给新妇补身子的上等参都多到拿来润发了么,待我将来有了钱,我也给人置办一些,虽不能比吕氏那金贵模样,也比三房强了不只一点,以后你去参加贵圈宴席,也不会这般寒酸了。”
韦氏被自家夫君这么一说,心里头不知有多高兴,甜到了心坎里去了,“你也好意思说出来,咱们都老夫老妻了,哪能跟新婚小两口相比,真有那上等参咱们也该多向府尊那边走动走动,多结交些人物,废在头发上有什么好用处,左右我都老了。”
卫君逸心情极好,听着妻子的话,伸手上前摸了摸她的发髻,“即使不用那上等参润发,你的发也是最油光发亮的。”
韦氏高兴,越好的舍不得自家夫君出远门,这么一出去,恐怕再回来,得一年后了,想想就心酸,正好他在高兴处儿,韦氏借着这兴头,叮嘱道:“营州胡人多,那边女子彪悍,你可别为了新鲜给我招惹一些外族人回来,丢了卫家颜面。”
卫君逸哪不知她吃的什么醋,笑道:“我省得,江南女子多温柔,我怎会喜欢那彪悍的女子。”
两夫妻说了一会贴心的话,又是马不停蹄的四处奔波,日常用度准备了,韦氏又偷偷出去当了一些嫁妆,得了银两留给卫君逸当盘缠。
这边二房风风火火热热闹闹,那边松合院却显得有些冷清,两位主子住小院去了,反而把主院给空下来。
云小花的脸养得差不多了,看不出伤痕,也不痛了,她的心思也跟着活洛了起来,乘卫子晋高兴时把自己想出府一趟的事又说了一遍。
卫子晋停住话,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应道:“好,明个早去早回。”
云小花点头。
晌午时分,卫子晋歇晌,睡着了,云小花带着绿离回了主院。
坐在菱花镜前,云小花双手抱住那沉香木盒,指腹划过那朵樱花,一直没有打开来。
绿离站在她身边等了许久见她不动,问道:“娘子,您这是要打开盒子么?姑爷那边怕是要醒了。”
云小花晃过神来,还是把那沉香木盒收了起来,这套手饰这世间只有一套,两世卫子晋都送给了她,上世舍不得带,收藏了起来,这世她还是选择不把它公之于世,她要把这东西带在身边,以后或是想起,还能拿起来看看。
云小花把盒子珍之重之的收好,接着起身往外走,什么也没有拿,如今她手中只有卫子晋给她的两千两银子,不借那点翠头饰的诱惑,或许她可以用这两千两银子送场及时雨,她将来发达了,记得她的这点恩惠,就够她一世无忧了。
主仆两人回到小院,含香看到两人,赶紧迎上来,脸色有些不好,“云娘子终于来了,公子早醒了。”
他醒了也不奇怪,可是这小丫头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他发脾气了。
云小花不由加快了脚步,她匆匆进了内室。
室内安静的很,卫子晋拿着一本书正在看,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她来到床沿坐下,卫子晋看书看得认真,没有抬头看她,云小花就知道他喜欢读书,不想打扰他,便坐了一会儿悄悄起了身,正要往耳房去,卫子晋忽然叫住她,“你上哪儿去?”
云小花回过头来,“打扰到你看书了吧,我去一下耳房。”
卫子晋不说了,云小花从耳房出来,手里多了一把丝线,卫子晋有些不解。
云小花却笑道:“你看你的书去,我左右无事,就在一旁打个络子,也不影响你。”
“你打什么络子?”
“玉坠子吧。”云小花顺口说道。
玉坠子?卫子晋往她身上扫了一眼,她根本就没有佩带玉,接着他看向自己腰间,那儿是他从小就带着一块宝玉,多珍贵倒没有,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一直珍之重之,倒是缺个络子。
卫子晋接着看书,云小花坐在一旁认真的理丝线。
仅一个下午的时间,云小花做好了一半,坐在旁边一声不发,手中速度飞快,很是认真,卫子晋好几次抬首看了看她,手中的书换了好几本,最后所幸从书里抬头,悄悄地看了起来。
第二日天微微亮,云小花醒来,从长榻上起身,卫子晋也跟着睁开了眼睛,他看到她起身,叮嘱道:“你今个儿出府没有我相陪,你小心些,也别走远了,最好别出城门,毕竟郊外多悍民。”
“好。”云小花这么应了,便在一边梳妆,卫子晋闭着眼又睡去了。
云小花原本就是和衣而睡,也不用怎么整理,衣裳都在主院那头,她也不方便在这儿换衣裳,于是梳了发,只披了外衣就往外走,卫子晋又醒来了,望着她的背影又叮嘱了一遍,云小花脚步停住,回首笑看着他,“我省得的,不会去太远。”
“那就好。”卫子晋得到她的准信似乎放心了。
云小花先回了主院,绿离帮她换了衣裳,又梳洗一番,主仆两打理妥当,就要准备出门。
绿离却道:“娘子,咱们穿成这样真的好么?”
云小花往两人身上看了一眼,两人都穿着一身极普通的软布料子衣裙,与往日那些颜色鲜艳的不能相比,看起来像是哪家小门小户的夫人。
“我看挺好的,去了你就知道。”
两人坐上马车,出府时一路畅行,得了家主准许,云小花也松了口气。
云小花若是记得不错,此时的奚佩蓉应该住在城隍庙以西,那条贫民巷,那儿多是有手艺的庄户人家,来到吴兴郡讨生活,唯有租那处的房子房租最便宜。
从卫府出发到城隍庙还算近,再往西还得绕过三条大街,到巷外,只能下车徒步前行,所以她今个儿的打扮不宜太过亮眼,小门小户的打扮就已经让那里人的不敢靠近了,再穿的珍贵些只会显得格格不入,反而给奚佩蓉带来麻烦。
这么一趟得个把时辰的车程,云小花主仆两坐在马车中,绿离原本要在马车外徒步,被云小花拉到马车上来了,两人在一起还能解解闷儿。
车上,云小花左右无事,问起了绿离的生意经,这些日子她陪着卫子晋,反倒把小丫头搁到了一旁。
说起她的生意,绿离简直停不了嘴,说道:“娘子,你不知道,送吃食去城隍庙是一招,着实是畅销的很,手里也因此积了不少银子。不过我还发现了另一条生财之道。”
这下云小花也来了兴致,是什么生钱之道她以前没能想到的。
“做买卖,做笋干买卖,城隍庙那边有位婆婆是从西巷那边过来的,拿手绝活是从山里采下的笋子,晒干后就拿来城来卖,那婆婆年迈,每日从西巷走过来不易,到了这边也讨不到好,人家看她是村里来的,不免欺负她。”
“于是我就买下婆婆手中的笋干拿到东坊闹市卖去,我也不卖给那铺子里的伙计,他们狗眼看人低,瞧不起我们下人出身,会打压我们的价格,我在东坊那边专门有个卖的地方,反正我脚程快,每日来回一趟,固定下来,有不少大户家里的下人在我手中买。”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云小花听着也高兴,小丫头在这方面还有点头脑,一点就会了,凭着自己的力量,做起了笋干的买卖。
“娘子。”绿离靠近一步,接着说道:“我这几日看到有几家面铺,给那面罩子做的是猪肉沫子脆萝卜,有好些客人让老板换种吃法儿,那老板就这点手艺儿,只能拿着老手艺维持生计。”
“我回去就这么一思量,跑小厨房借着娘子的名头,拿笋干让小厨房里的师傅做了三道面罩子,一道酸溜笋,一道酱汁笋,一道笋干炒小鱼,都是下饭下面的好菜,我就把这个法子告诉了那铺里的老板,一家一道,这么着我就赚了一两银子了,顺带以后的笋干直接卖给这三家面铺,我只管跑跑脚程送一趟便行。”
云小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双丫髻,“你呀,倒是挺会狐假虎威的,这法不错,以后你努力干,存了银子给你家里人捎回去,让他们建个好房子,别住那茅草屋子里了,冬季又要来临,乘着这个时候赶紧动工。”
“好呢。”绿离高兴的应下了,她正想着乘着这个冬天来临让家里建个好房子去。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转眼过了两条街,马车忽然停下,停得甚急,主仆俩往前扑去,绿离眼明手快的扶住了云小花,待她坐稳,她挑帘正要责备,就听到前头传来斥责声,是一把妇人的声音。
“没眼力见的,不懂得看路呢,像你这样住西巷的人,死在我马蹄之下也是你的造化。”一位绫罗加身的贵妇指着地上差点被马蹄踩死的瘦弱身板。
“你说什么呢?”一旁的街坊着实看不下去了,那出声的街坊旁边站着的人立即拉了他一把,小声叫他住嘴,人家可是贵人,西巷住的人都是贫民,多是庄户人家,哪敢反驳贵人,这位街坊估计是初来乍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没尝着这城里住着的难处,没吃个挫。
那贵妇原本就气怒,听到这人反驳,立即往两边护卫使了眼色,那群身强体壮的护卫迅速上前把人按压在地上跪下。
贵妇上前一脚踢去,那男子的脑门结结实实中了脚,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些支撑不住。
“我倒要看看谁要站出来。”那贵妇一一看了一眼,众位街坊立即一轰而散,而地上瘦弱的身板却因为饿得狠了,没法起身,再看这一轰而散的街坊们,心里微微泛凉,只觉得今日在劫难逃。
那贵妇来到少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狞笑道:“居然敢挡我的道,惊我的马,是要负出代价的。”那贵妇蹲下身来,伸手抬起少女的下巴,啧啧两声,“倒是个皮相不错的,再将养一段,必定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想不到这西巷还有如此货色,今个儿你也算是倒楣,被我这么就撞上了,而今你要么拿出五十两银子赎走你自己,要么跟我回云雨楼。”
云雨楼?那少女显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然而那边被按压的男子却强行抬起头来,愤愤不平的说道:“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么?你们的马在大街让横行,差点踩死了人,居然还敢口出狂言,把人推入勾栏院,你们还有没良心。”
“住嘴。”那贵妇听到勾栏院三字,脸色很是不爽,上前就一巴掌,又叫人封住了他的嘴。
接着看向少女,“如何,你手中可有五十两银子?”
那少女早被男子的话吓呆在当场,她年纪并不大,才十五六岁的模样,只是因为长年挨饿的缘故,身板太弱,显得有些小。
少女惊骇过后脸色慢慢平静下来,说道:“好,我给你们银子,你先让我起来。”
贵妇上下扫了她一眼,一眼鄙夷,倒也没有阻止她慢慢起身。
少女起了身,怀里还紧紧抱住一幅抓好的药,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没有弄散那包药,才又抱回怀中,接着乘人不备,猛的提步,往前跑去。
那妇人反应过来,大喊:“快捉住她。”
一群护卫迅速追上,少女着实是饿得没有力气,跑了这么长一段路,早已经力不从心,可是自己会被人抓进勾栏院里去,便是跑死也不会停下的。
很快她被护卫追上,又捉了回去,这次由两名护卫押住她,完全动弹不得,那少女闭了闭眼,心有不甘,倒也没有大吵大闹,静得出奇。
那贵妇不由啧啧两声,“性子倒是倔强了些,不过不要紧,我云雨楼有的是耐心,姑娘,跟了我这个阿嬷,保准你好吃好穿好住的伺候着,你就别再有想头了。”
“还不把人带走。”贵妇一声令下,护卫顺势拿巾子堵了少女的嘴,强行往马车里拖。
“慢着。”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