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应该是管事的,急匆匆地来,十分恭敬道:“都督大人难得过来,今日是……”
对于他身后站的罗宜宁,虽是看不清脸,却一句也没有多问的。
“程琅今日在这儿没有?”陆嘉学问她。
这位管事就道:“程大人在这里,都督大人请这边过来。”
宜宁一阵无言,这些人有事没事都朝这里钻吗?她算是有点兴趣了。瞧瞧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陆嘉学嗯了一声,招手让宜宁跟着她。一行人进了回廊,回廊两侧有廊房。有丫头推开了其中一间朝里面走。装饰得也十分奢华,檀木家具,整幅杭绸双面绣屏风。博古架上还放着一架高高低低的玉钟磬作为饰物。
宜宁一眼就看到程琅坐在小几旁闭目养神,旁边站着两个丫头模样的秀美姑娘在伺候,另一个位置的主人应该还没回来。他斜靠着迎枕等人,没得讲究。
宜宁一看到就别过了头。
程琅知道陆嘉学来找他,通传的人也说是带着个小姑娘。他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就是罗宜宁。就算盖着帷帽,但是熟悉的人也能一眼认出来。
他仿佛被蜜蜂蜇了般突然跳起来,咳嗽了一声,吩咐两个丫头:“你们先下去吧。”
陆嘉学怎么会带罗宜宁到这里来!还让她看到了自己这般模样。以前她就算大概知道,也从未亲眼见过啊。程琅不希望自己在她眼里是这个样子。
便是她成亲之后,他就越发的颓唐了。
他整理好了衣裳走过去,低声问道:“舅舅,您怎么带着宜宁表妹来这里了?”
陆嘉学见他反应颇大,以为是当着罗宜宁不好意思,也没有多想。在把圈椅上坐下来,指了指罗宜宁:“带她来看看,我听说有几个官员今日来此喝酒议事,现在在哪儿?”
官员应酬不能只在朝堂上,很多情谊联络还是在酒桌上,这宜宁当然知道。
但她还是心中一愣,他这是说的谁?
“罗慎远等人在天字号房中。”程琅道。
“前面引路。”陆嘉学指了指。
罗宜宁心里则暗沉下去,陆嘉学原来是带他过来看……罗慎远的?他今日出门之前似乎是跟她说过,要和几个大人去喝酒。若是应酬,陆嘉学带她来看什么,她对于这些也没兴趣。
程琅带着陆嘉学走在前面,罗宜宁问他:“你们这些朝廷命官,多爱来此地吗?”
这里的酒楼多半有秦淮大家压场,否则出不了名气。
陆嘉学看了她一眼:“我不常来,不过这里你程表哥有三成的份子,他常来这里。”
程琅又是咳嗽,笑道:“□□皇帝开国的时候,京中百废待兴。□□皇帝还特地拨钱修建清湖桥,便是为了国库充盈。我这酒楼大家都是知道的,上了官府文牒登记,算是最有名气的,所以来的人不少。”
他回望她的时候,表情带着一点做错事的忐忑,似乎怕她看轻自己,或者是对他失望。
还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啊。
宜宁低低一叹,摇头表示不用管她,成年人和孩子是不一样的,他已经长大了。而这些都是他的事,跟她无关了。再者开酒楼又有什么不正经的,不就是有个吹拉弹唱吗,于那些勾栏院舍来说,这是再正经不过的去处了。
程琅回过头,带着他们上楼之后让小厮打开门锁。里头是个雅间,景色非常好。从这里看出去是屋顶遍洒阳光的街沿巷陌,再远一些就是护城河。
程琅把隔间的窗扇打开,就能看到隔壁房间的情景,但是有绿萝掩映,看得都是隐隐约约的。另一个房中有人听说陆都督来了,几个人结伴来请安,宜宁坐在他身后一动不动。人家谈笑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宜宁不喜欢这种打量,有种会错意的暧昧。
但是陆嘉学什么也没说,就没人敢动。
“该看了。”陆嘉学喝着茶,突然低声跟她说了一句。
宜宁下意识地从窗扇看过去,那边的屋内明显是大得多的,坐了不少的人。应该都是朝廷官员,而且官位挺高的,这些面孔隐隐有些熟悉。罗慎远坐在他们之间,他向后仰靠着太师椅,与他们一起喝酒谈笑风生。
屋内有个名伶在弹胡琴,有人摇头晃脑地听她弹曲,有人则未曾注意,而是盯着屋内的棋局牌局。罗宜宁静静地看着,他身边的那个人在低声同罗慎远说话,他含笑回应。宜宁认出那位是工部尚书,因为罗慎远说过他‘六十有余,发迹稀少,胡子短茬’,非常好认。
那位名伶弹完后满堂的喝彩。她应该是位有名的大家,穿了件青织金料的褙子,素白月华裙,腰间斜斜地缠着噤步,金玉缠绕间腰只是堪堪一握。牙白的脸清丽秀雅,若不是那股子弱不胜衣的妩媚,着实看不出是位名伶。
听到喝彩后她站起来含笑屈身,从高几上端起酒樽敬客人。一旁的婢女上来收拾琴套。
程琅看她瞧得出身,就说:“这位莲溪大家是弹胡琴出名的,头先在扬州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被卖了当瘦马养着。我见她胡琴弹得好,便叫她以此为艺,听她一曲需银百两。”
这时,那莲溪姑娘下了榻,从旁边婢女的托盘里拿了酒,缓缓走到了罗慎远身前。声音轻软:“素闻罗大人盛名,这还是妾身第一回见得。敬酒一杯,恳请罗大人受酒。”
罗慎远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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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宁突然有些不敢看了,她转过头想出去。陆嘉学却按住她的手,淡淡道:“继续看,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