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璟密谈了很晚。
是夜明月在天。枝头的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了。
苏皎皎坐在秋千上,微醺的风带着淡淡的清香,她仰面望着清澈的夜空。
苏岸歪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梨花袅袅扶风而下,苏岸在花雨中,姿仪俊朗,休闲挺拔。
苏皎皎仰着天悠荡着,忍不住美美地偷笑了。
这么好的哥哥,从此就是我的了!苏皎皎笑着笑着,几乎笑出声来。
苏岸忍俊,问她:“皎皎笑什么?”
苏皎皎抓着秋千向后仰着头,长发垂地,她笑得盈盈狡黠,偏生不肯承认:“没笑什么!”
苏岸道:“明天会有客人来。”
“谁?”苏皎皎不以为意。
“就是为你仗义出手的好朋友,夷秦奇诺世子啊!”
苏皎皎一听,从秋千下蹦下来凑在苏岸身边:“他来干什么!”
苏岸将人揽在肩侧,淡淡惆怅轻声笑叹:“来抢我的皎皎。”
苏皎皎猛地起身,鼓着腮帮子瞪着眼:“我,我没答应他什么!”
苏岸目色幽深,话语温存:“你什么都答应他了!”
看她要急,苏岸将手指按在她的右肩胛下:“你这里,有一朵梅花。”
苏皎皎有点懵,有梅花怎么了?
然后她想起来夷秦世子奇诺也问过她这个问题,他虽是问,但几乎已经肯定,不过是做一次求证。
“你知道,这梅花是什么标志吗?”
苏皎皎狐疑地看向苏岸。
苏岸道:“你出身夷秦王室,你的母亲,就是那个被传说受辱虐死在两军阵前的碧心郡主。”
苏皎皎骇然起身,猛地一退,再退。
她重重地靠在梨花树上,撞得梨花如雪打在脸上!
她退无可退了。
可是这个,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晴天霹雳一般!
她的母亲,竟然是那么倒霉那么惨的碧心郡主!
她的脸,如白玉细瓷一般,眸如墨玉眉如黛,五官如画成一般完美无缺。
可是那个瞬间让苏岸觉得天真的是在下雪,不是梨花似雪,是冰天雪地霰雪纷繁,宛若梨花凋残。
然后苏皎皎给他一种清冷孤绝雪人一般的错觉。
似乎没有呼吸,不会动作。
似乎亘古以来,隔着千山万水冰天雪地的疏离。
苏岸觉得苏皎皎陡然之间似乎如镜花水月,无可触摸。
“皎皎。”
苏岸起身,苏皎皎却是又往后退了退,肩背抵触梨花树,又有风,梨花扑面,落在她的发间颈上。
她望着苏岸,目光清莹。
然后她转身就跑。
“皎皎!”
苏岸在后面叫,却没有追。
苏皎皎跑过松软的落花,跑过松软的草,然后脚踏在硬硬的石板路上!
她回头望了一眼,夜色苍茫,落花纷扬。
她骑上快马,踏着月光,一口气奔到明月庵。
她拾阶而上,气喘吁吁匆匆拍响山门。
不及年轻的女尼询问,苏皎皎“蹬蹬蹬”地闯了进去,还丢下一句话:“乔老太君在哪儿!”
当她闯进乔老太君的院子里时,两位老人家正于花间月下,静坐念佛。
苏皎皎咬了下唇,静静地站着看着。
听到动静的乔老太君转身回眸,一看是苏皎皎,手中的念珠轰然落地。
“皎皎。”她一动不动,却是不可思议喃喃自语了一句。
月光如水,她苍苍白发,一身缁衣。
苏皎皎扭过头去,热泪奔流!
桂嬷嬷扶着乔老太君颤颤悠悠地走了过去。乔老太君道:“皎皎啊,你怎么来了?”
说完还往后看了看,竟没人陪伴。
苏皎皎却再也抑制不住,“咚”地一声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乔老太君的腿哭道:“外祖母!”
这一声外祖母,让乔老太君一时如万箭攒心,老泪纵横。
这是,她嫡嫡亲的孩子啊!她失散多年血脉相连的孩子啊!
她当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竟会有这么一天,一个这么好的孩子抱着自己的大腿跪着叫自己外祖母啊!
夜深风冷,天心月圆,山花烂漫空谷幽静,红颜少女与白发老妇抱头在那里,号啕痛哭!
而苏岸此时,站在山门口,独对着幽谷空山。荼蘼花色如雪香如海,远远的有夜枭在黑黝黝的山林间盘旋鸣笑。
竟然是一个暮春的时节。花到荼蘼春欲晚,终非算是繁盛事。
皎皎不是大周县主远嫁夷秦,而是夷秦公主远嫁大周。这其间变故,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