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这回,修养一阵子吧。”
她觉得自己看不懂他的心思。先前隐晦地流露出夺位之念的人,是他。现在流露出退让之意的,也是他。
她仿佛明白他想做什么,但又仿佛不明白。窦宪这些年,城府和机心都日渐地深沉了。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没有说破,只道,“听我的。”
她叹了口气,“好吧。”
次日他便以旧病发作,并且身处物议,不合为用为由,请求暂时修养一阵子。
刘肇和琅琊王见此都喜出望外,忙应允了。
窦宪便暂时地隐退下来,将大权都暂时交给琅琊王。自己每日呆在寿康宫里,陪伴履霜和两个孩子。
琅琊王宅里,已经连续开了许多日的宴饮。琅琊王如常的,众星捧月地坐在上首,下面全是他的儿子们和心腹们。围绕着他,不断地说着恭维的话。
琅琊王听他们夸自己“扫荡奸佞、功冠群臣”,又鄙夷着窦宪,骂他“每日龟缩在后宫里,一声不吭,活像个王八。”忍不住哈哈大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跟着随意地指了一个拍马最狠的心腹,说,“这话听着,真叫人舒坦!”
对方连连哈腰。
琅琊王看的满意,又说,“太常寺正缺个礼官。朱明,你一向会说话,不如就替本王去教教那些人礼节吧!”
那个叫朱明的心腹听了喜上眉梢,当下拜倒在地,大声颂扬着琅琊王。其他人不甘示弱,跟着也攘臂上前,对琅琊王说着恭维的话。
他听了更加得意,满脸是笑。随口又给其他的几个人分派了官职。
世子刘开眼见着好好的宴席变成了闹剧。那些年过四旬、五旬的臣子们,居然像乞食的野狗一样,争先抢后,拍马溜须。真真是丑态毕露。不由地站了起来,大声地制止,“好了!”
他是琅琊王的嫡长子,一向深得父亲看重。众人见他发话,忙都偃旗息鼓,闭上了嘴。
琅琊王骤然地失却了恭维,很有些不满,看着儿子道,“这是怎么的?”
刘开拱手说,“儿子有话要同父王说。”
琅琊王叹了口气,说好吧。挥挥手,让心腹们和其他儿子都退下。
刘开这才开口,“...自父王进京,这些时日,您变了好多。”
琅琊王听的呼吸窒住。他明白儿子在说什么。过去,做王爷时,他一直是个很明白自己身份的人。即便自仗尊贵,有时会看不起别人。但终究不会像现在这样,挟小皇帝以控大权,并将自己从封地上带来的心腹属官们一一授予京职。
他脸上的热闹神情消散了,寂寂地转过脸,“不是变。开儿,你不知道,爹等这一天,已经有很多年了。”他看着深远的蓝天,惆怅地说,“四十几年前,我的大哥,被废掉了太子位。那是我的异母兄长。那一年,我才七八岁,还很小。我问父皇,为什么要废掉大哥呢?他说,因为大哥的母亲获罪,被废了后位。所以大哥跟着失去了嫡子的身份,所以,他不能再做太子了。我问,那么从今以后,母后是皇后了,也就是我是嫡子了?父皇说是,问我高不高兴?我点着头说当然。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的母亲了。她不用再承受那个女人的肆意侮辱。那样,多好。如果我做了太子,还会给她更多的好日子。可是过了三个月,被立为新太子的,居然是我的三哥,死掉的显宗皇帝。我觉得失望,跑去问父皇,我不是嫡子吗?一直帮着母后,对她最好的不是我吗?为什么不立我?父皇哈哈大笑,摸着我的脸说,长幼有序。”
刘开静静地听着。
过了一会儿,琅琊王又道,“这样慢慢地长大了。我和本来关系不错的三哥越行越远。许多次,他想要亲近我。但是我。我总觉得看不起他。你还记得他吧?那是个脾性很好的男人。当年我们的母后屡次遭到郭皇后羞辱,他在旁总是一言不发。过后也总劝母后顾全大局、忘记。只有我,我,每一次都站了出来保护母后。她总是流着眼泪,说我是最好的孩子。可是一朝重封太子,她和父皇却选了三哥...后来父皇去世、三哥继了位。他真的是一个很软弱的皇帝啊...时时顾忌着所谓的大局,一点也不记得母后当年受过的苦,为了他自己的皇位,为了所谓的天下,不断加封郭家、加封郭氏的儿女后人们!”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如果我是皇帝,我一定不会是他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