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已经失望透顶,也不会对陈爸动手。
陈爸说到做到,一脚把他踹得跪到了地上。
陈息青爬起来,往爷爷的房间门走。
“滚!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爷爷!”陈爸追了上去。
顾沁哭过之后,很快恢复了镇定,陈息青两年前还知道走,这回却是为了要见爷爷坚决不走,不走就算了,竟然还不还手。顾沁以前就觉得爸爸下手太狠,但是今天她这是第一次希望陈息青能反抗,哪怕稍微反抗一点,让自己少受一点伤也好。
她看着,再这样下去,场面要控制不住了。
于是报了警。
深更半夜的,在陈爸铁青的脸色中,警察来了。
对于警察来说,其实这就是一场家庭纠纷,只是这家的儿子孝顺没有还手而已,没重伤没出人命,真心算是小事。
陈爸肯定不会对警察说儿子是同性恋,只说他惹自己生了气,在他的观点里,说出去也丢人。
警察们一番调解,警告了一下陈爸,让他不要阻拦陈息青和爷爷见面,否则小姑娘可以随时报警,就呼啦啦一小群回去了。
警察一走,陈爸瞪着顾沁:“长出息了啊。”
顾沁眼皮也没掀:“哥回来看爷爷,你有什么好拦的?”
陈息青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一瘸一拐去了爷爷房间。
刚才外面动静那么大,幸亏爷爷耳朵非常不好,加上房子隔音效果还行,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就今天这么一闹,老人家心里一急,病情真的会加重。
这也是陈息青不还手,不还嘴,不闹出更大的动静的一部分原因。
打开房门,屋开着很小的一枚壁灯,光线微弱,不会影响人睡觉,借着这一点点光线,陈息青能看到躺在床上的爷爷。
爷爷睡着了。
眼睛慢慢适应光线,陈息青往前走,看清了床上的人,头发全部花白了,明明记得两年多前,身体健康的爷爷头发仅仅是灰白,大概没有戴假牙,嘴巴也是瘪瘪的。那时候脸上还有肉的,现在却是脸部骨骼凸出,瘦得不成样子。
如果是在路上见到,猛然之间陈息青可能会认不出那是自己的爷爷。
怎么能变化这么大?病痛怎么可以这么可怕?把好好的一个人折磨成这样?
陈息青站了好一会儿,看了好一会儿,才坐到了爷爷的床边,艰难开口:“爷爷,我回来了,爷爷。”
病重的老人悠悠地醒了过来,看着陈息青,似乎看不清想不起这人是谁。
“爷爷,是我。”陈息青用力扯出一个笑,帮他掖了掖被子,“是息青,我回来了。”
“息青?”老人家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哆嗦着嘴唇,抖着声音,吃力地想要坐起来,“息青,是我家息青回来了吗?”
也不是以前中气还算足的声音了,像是从声带中间费力挤出来的声音,沧桑又带了哭腔的声音,无力而又可怜。
陈息青一下子哭了。
试过那种感觉吗?悲恸感毫不留情地直冲心脏,让人惊痛之余瞬间崩溃,眼泪止不住,哽得从喉咙疼到胸膛,还是要瞬间逼自己平复下来。
不能哭,不能在病人前哭。
爷爷伸出手,陈息青迎上去,握住了干枯微冷的手:“是的爷爷,我回来了。”
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在抖,入手处一把骨头,没有一点肉。
“回来了,回来就好,不走了吧?”像小孩子似的,生怕陈息青又走,爷爷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回来了就好,以后不走了,不走了。”
“嗯,我不走了。”陈息青坐到了床边,一只手握着爷爷的手,一只手轻拍他的背,顺着他说。
“吃饭了没有?”说着,老人家自己伸手抹了把眼泪,“不早了,你饿不饿?”
“我吃过了,爷爷,不饿。”
其实是滴水未进,一路赶车,飞机上吃了点,到了上海直奔A市,再一刻不停地赶回了家。
跟他说了一会儿话,爷爷稍微平静了一点,他说:“你怎么回来的?”
陈息青说:“我想你了,回来看你。”
爷爷从他衣服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再从布袋里摸出了一张卡,干枯的手握着卡,递过来,小声说:“息青啊,我都没用过,留给你,怕你没钱用。”
那是陈息青留给他的卡,月月往里打钱。卡面崭新,一分没用的样子,陈息青更是觉得难受得不得了。
太难受。
“我升职涨工资了,不会缺钱。”陈息青把卡放回了他的小布袋,低着头,眼泪没有停过,哭得眼睛都红了,他借口找东西转过身擦了把眼泪,“你留着用。”
老人家停了一下:“我没多少过头了,用不了了。”
“不会的爷爷,只是胃炎,是难受了点,但是没有大问题,我们明天就去大医院看,好不好?”
顾沁告诉过陈息青,家里人瞒着爷爷,都说是比较严重的胃炎。爷爷自己还不知道是胃癌,只是觉得这场病太久了。
人到晚年都是脆弱的,害怕死亡的,听到这话,老人家点头,像个怕被大人遗弃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