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喜欢照相也是症状之一,那段时间他故作深沉老练,但其实和自己相处得并不太好,如果有人要拿相机对着他拍照的话肯定捞不到好脸色。
而李超越从一个斜前方的角度,拍到了他坐在图书馆桌前看书的画面,表情还算自然。
自己的心情自己最了解,许苡仁一瞧就知道他当时看起来神色如常,其实心底里肯定正费九牛二虎之力在苦思冥想。这股纠结劲儿从脸上是看不出来的,得看手。如果阅读内容轻松的话,他可能会夹着笔在指尖翻转,稍微难一点儿也会托着笔,等这一段儿过去了再转,再难一点他大概就抓着笔不动了,而这张照片里的他,似乎已经迁怒于笔马上就要行“腰斩”之刑。
许苡仁屈指弹了一下相片里的自己——书又没长腿,总归是在那儿摆着的,当时他最要紧的应该是抬起头来看看前方,定能收获一个鬼灵精怪的李超越。
往事难追,时过境迁也许只有梦里能圆。许苡仁又往后一翻页,果不其然,还是他的照片。这次是他做板书的时候拍的。
看到这张,许苡仁不禁为自己当年的幼稚脸红,他想不起来当时是被李超越夸过几次就想特地写给他看呢,还是那段时间就是这个装腔作势的做派,上讲台写个板书也要拿白板笔写出个握运顿抖不可。可是油墨笔水的笔和白板之间的摩擦力非常小,且笔尖坚硬,和硬笔书法写起来完全不一样,写出来的字别人看了评价如何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不敢再多看一眼的。
还有他那时穿的衣服,衬衣下摆工工整整扎到裤子里,袖口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哪有点年轻人的样子?年轻,就应该像李超越一样,早晨起床,伸个懒腰,脚尖一勾,挂在床边的T恤勾到哪件就临幸哪件,偶尔穿着拖鞋下楼也无伤大雅,夏天短裤只要不是太短也没必要为了去打水买饭而特地一换,走着走着路恨不得都能插上青春的翅膀乘风而起。
这两张照片看得许苡仁啼笑皆非,这个李超越是怎么回事?怎么放自己的都是光辉时刻,放他的就是黑历史?臊得他都不敢再往下看了。还有这个林琅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还是当年那副德行,除了头发一年染八次之外,脸上模样一点也没变?说十七也行,说二十七也行?
正看得津津有味,外面骤然响起一阵门铃。有梁上君子之嫌的许苡仁悚然一惊,立刻将相册放回原位,干净利索地合上了抽屉,随之才想起有可能是家政人员来打扫卫生。
家政经过专业机构培训,工作的时候几乎不发出动静,像透明人一样,可家里毕竟是有别人在,许苡仁做不到蒙头睡大觉,便也起身收拾。
他原想把两人衣服分开橱柜放,免得起床晚时找衣服浪费时间,于是把橱子里的都拿出来,见到哪件是李超越穿过的就先挂进去,这么一件、两件地放着放着,一低头,才看到手中所剩寥寥无几了。
许苡仁:“……”
方才挂进去的衣服里肯定有他自己的。
男士衣服长得都差不多,无非是两个袖子一个领,他逐件看过商标才认出些标识眼生的应该是李超越的衣服。这些衣服多为聂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奢侈品牌,在国内的售价仅次于一众国际一线,许苡仁拿出手机略微一搜索,后面的好几个“0”看得他眼花缭乱。
是他们公司没事发着玩,还是李超越特地去买的呢?作为日常服饰来讲,这个标签价格确实太奢侈了,以这个标准,他的那点工资是肯定不能按卢师兄给对象“一个季度三五件”、“买个包再买个鞋”、“买点这个买点那个”的标准供给的——李超越和他在一起,却还不如别人对女朋友的待遇?许苡仁顿生一种给千里马喂干草凉水,用粗布包裹千金明珠的暴殄天物之感。
既然在一起就不应该让他受委屈,需要改变的是自己,而不是让李超越降低生活标准来迁就。何况年华易逝,现在不穿戴得人模人样点儿,难道等七老八十了再回头来打扮吗?许苡仁忽然明白了卢师兄那句“杯水车薪”的意思,看来想要成为让李超越可以依靠的男人还任重道远,且韶华不为少年留,发展刻不容缓。
衣橱里有个暗柜,柜门向一侧打开,若不是许苡仁把衣服都拿出来从前还真没发现过。
里面放了几个牛皮纸的档案袋,他拿在手上掂了掂。以他归档病例多年的手感看,这里面放的肯定不止是打印纸张,用手指在纸袋上一按,摸得出还有个类似软封的凸起,十有八.九是证书之类的封皮。
许苡仁从清晨忙活到日头高起总算有所收获,赶紧旋开袋口的细绳打开来看。
那是一册户口簿。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两页纸,一页是索引,一页是户主李超越的个人信息,上面的迁入地址是沈城某名不见经传的小区。纸袋里两本大的是《国有土地使用证》和《房屋所有权证》,对应的正是户口上的地址。房子面积不大,也是两室一厅,和许苡仁的公寓差不多,办.证时间是他们俩刚在一起不久之后。
那时候他们两个都不太忙,为什么李超越从没跟他提过?
袋子里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手续文件,许苡仁没再细看。
他以前在李超越每晚试图脱光他的衣服钻到一个被窝的时候向其宣扬各人要有各人的私人空间,可惜他却没有细想过这个“私人空间”的范围究竟是几何。这一刻,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觉得被李超越的世界排除在外。
不知道他所有的“私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