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该送的就送,您别舍不得,儿子现在可不比从前。”
“我知道,你爹教训我了,说现在不可以小鼻子小眼,不然别人会看不起你的。你放心,你媳妇让我怎么送,我就怎么送,绝对没有替你省钱。”刘氏现在算是服了王狗儿的远见。
当初她怕贾茁不是良配,如今才知道,儿子当了官,家里什么都不一样了。来往人情走礼,上峰,下属,同僚,先帝的人,新帝的人,太子的人,肖侧妃的人,太子妃的人,轻重拿捏全然不同。
什么人要近着,什么人要远着,什么节什么礼,她是一个头两个大,王狗儿随便给她讲讲,就已经糊涂了,真叫她去掌家,怕是立刻就玩不转了。
所以贾茁一进门就开始掌家,贾茁知道这是公公和板儿替她造的声势,欣然接过。左右家里人口不多,有什么都有商有量的办,倒也简单。
知道贾茁替青儿添了妆,板儿只是抿嘴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回屋的路上则是捏着贾茁的手指玩了半天,才吭哧吭哧道:“倒叫娘子补贴我,真成了小白脸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玩笑话,贾茁娇嗔的拿手指在他脸上一刮,“就你还小白脸呢,下辈子吧。”
想了想又警告他,“你想搞清楚,有你在,我不管开个什么铺子,都没人敢找麻烦,长长久久是个进项,足够家里用了。你在外头千万莫要贪心,银子够用就好,贪来了又如何,堆在家里好看吗?等日后被人发现,再为了一堆没啥用的银子杀头,才叫得不偿失。”
“夫人教训的是,为夫一定不敢。”板儿特意拱了拱手,两个人笑成一团,半抱半靠着进了门。
秋月替他们打了帘子,顺便把名册送上。待翻开名册,不由更是叹气,当中有几个眼熟的名字,想当年也是风华绝代的人物。此时却落得如此下场,真叫人可悲可叹。
“奴婢走之前,正遇着夫人过去,想来是去安慰他们的,少奶奶就别担心了。他们遇着少奶奶,也算是否极泰来。”
秋月收了名册,又倒上茶,这才退下。
“你的丫头可真会说话,她都知道否极泰来,你就别再恼了。”
“好,不恼了,命运算什么东西,咱们打败他。”贾茁举起拳头,被板儿一把握住,放到唇边亲了一口,“有事夫君服其劳,更何况打架这种事。不过,有一种打架,夫人怕是要亲力亲为。”
“跟谁打架。”
“妖精打架。”
“……”
庵堂的师太经查,果然没有度牒,她本是附近的一个寡妇,照料庵堂里的最后一个尼姑去世,便带着两个女儿住了进去。剃个光头,骗点附近山民的香油钱,加上庵堂里的两亩地是不用纳租子的,日子倒比之前过的好了。
贾家当时急着找地方安置归家的族女,没有多查,看中了庵堂的清静就将人交了过去。
贾苓领了送银子的活,开始还尽心,发现没人约束就开始起了贪念。师太也是一样,开始还尽心带着他们做功课,后头发现没人管他们死活,干脆拿了他们的绣活去卖。
事情是新皇登基后开始不对的,贾苓得了人的吩咐,让他指使师太,让她把贾氏族女往死里逼,越惨越好。
给的理由是,贾芃已经不是皇后了,这些为皇后祈福的人,都是不祥之人,要处理掉。
师太有银子拿,这些年又把胆子养的大了,竟然胆大包天的接下。
“是贾蓉指使的。”查了几天后,板儿告诉贾茁,指使贾苓的人正是贾蓉。
“为什么?因为恨我,不不,就算他恨我,贾芃也不许他做没意义的事。”
板儿点头,得意的点了点贾茁的鼻尖,“夫人聪明,正是这样。贾蓉指使这件事的目的,是想等贾氏女死掉大半时,再出面叫破。然后让太子妃树贾家为女德典范,到时,贾家就是百口也莫辩。”
不接受太子妃的招安,你就是有意杀人。接受太子妃的招安,为了女德杀死族内不贞洁的女子,就是情有可原。但是贾家就彻底废了,贾茁和肖侧妃的关系会变得十分微妙,至于板儿,在太子面前更是处境尴尬。
这一招,杀不了贾茁,也杀不了板儿,但是产生的影响力却是无穷的。贾琏身败名裂,贾茁有苦难言,板儿也会失去太子的信任。没有太子当靠山,任谁伸个手都能轻易捏死他们。
想要不失去权势,就只能为太子妃所用。
夫妻俩对视一眼,想到了同一个问题,“看样子,我的好姑姑和太子妃联手了。”
“先联合太子妃去除肖侧妃和她的两个儿子,再搞定愚蠢的太子妃,她是这么想的吗?当太子是什么?摆设吗?”板儿好笑的摇头,这些女人,真的以为自己能哄住先帝,就能哄住所有人吗?
“她大概觉得自己的命迟早不保,只有太子妃不会害她吧。”贾茁叹气,新皇是个大方,并且有抱负的皇上。在他眼里,江山百姓吏治才是头等大事,贾芃是谁,大约并不放在他的眼里。可惜贾芃却不自知,自己眼里只有后宫斗争哪点事,就以为别人也跟她一样,关在皇宫里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弄死她。
也不想想,新皇坐拥天下兵马,真想让她死,不过是登基前一句话的事,多的是人帮他办的妥妥贴贴,界时贾芃母子伤心过度跟着先帝去了,多简单。
当时没起这个心思,事后便不会再起,毕竟孤儿寡母,一无兵二无权,他们能有什么威胁,还不若留着博个亲善的好名声。
“一个愚不可及,一个心狠手辣,凑在一起,可不就是我们倒霉。幸好夫人发现的早,不然事到临头,当真不好办。”板儿搂着贾茁的腰,把头搁到她的颈窝上,吸了两口说着说着,竟然睡着了。
竟然累成这样,贾茁抱着他躺下,找了个机会问他的长随,少爷最近在忙些什么。
“少爷忙的不可开杂,那些老杂种们,个个都想找茬。”长随是王狗儿帮儿子挑的,人很机灵,还通一点文墨。自然知道少奶奶在家中是个什么地位,当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你这张嘴,哪有当着少奶奶的面吐脏字的,该打。”秋月在旁边听着,实在不讲话,赶紧作势要打他的嘴。
“小的错的,姐姐饶命,少奶奶饶命。”长随赶紧自己掌嘴,叫贾茁给打住了。
“行了行了,你给我说说看,如果是机密就不用说了,我只想知道有没有人为难少爷。”
怎么会没人为难呢,真正的机密之事长随也不可能知道,他知道的说给贾茁倒也不怕什么。只道太子交办了一些差事,要清查户部的阵年积帐,许多先帝的老臣和世家都恨之入骨,想着法子跟查帐的人作对。
“这些人,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个死法。”贾茁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太子拿这些人练手锻炼队伍呢。
一来看看谁能办事二来看看谁是真的忠心,三来看看谁不受金财腐蚀挑出真正能用的人组成班底,再拿这些先帝的老臣当磨刀石,将自己的班底打磨的又锋又利。
界时,将老朽的臣子都推下去,自己人站稳了,培养更多的人手,才能让整个大越的吏治变得清明。
这事要一步一步来,这就是第一步。
可笑那些世家老臣,还当是自己的机会拼命反扑,殊不知,这个时候扑腾的越欢,到时就死的越难看。
若是聪明的,这个时候主动投诚,估计还能博个既往不咎。
咦,这么说来,对贾兰倒是个好机会啊。
贾兰不属于那一波腐败贪财的老臣,一门心思的报国之心难道要这样荒废。
刚这么想着,外头送了贴子过来,是李家少奶奶吴妍送上的贴子,她的女儿要办满月酒。
板儿回来看到贴子笑道:“李容还特意给我也发了一张,请我一定要去。”
“明年要开恩科,他是忍不住了吧。”贾茁轻笑,又用批判戳戳板儿,“那你呢?”
“先生让我勉力一试。”板儿搂了贾茁的腰,“你就不怕为夫落弟成为笑柄吗?”
按大多数世人的想法,已经授官了还参加什么科考,万一不成,岂不是笑话。
“你不能走一步就看一步,总要看长远些。若是你能一直抱着太子的金大腿,仕途自然比一般人要顺利。可是那些股肱之臣,哪个不是两榜出身。你又不是世家那一挂的,要走什么路子你自己不清楚吗?”
历朝历代,总有两股势力不断交锋,世家公侯与科举新贵,而为宰辅者,六部之首者,十有八/九都是科举出身,凭的是才干和能力。世家很多时候也能占得极大的份量,但他们靠的是对皇上无条件的忠心,还有出身血统得来的信任。
两者的路不同,若不给自己定好位置,以后难免尴尬。
板儿虽占了些机缘,得了太子青睐提早为官,但若是想要仕途走的长长久久,这一步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