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祯扬和顾长清都听出来他话里对这个妹妹的回护爱惜,自笑不提。傅云天欲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自己小厮顺儿过来,附耳极其小声对他道:“少爷,姑娘差人抱来了一只小狗,说是在伯府里捡着的,她不好放马车里,让咱们带回去。”
傅云天闻言怒道,“你答应了。”见那小厮哭丧着脸,起身离席去外头花园,问道,“人伯府的东西,怎好乱拿的?”
“姑娘说是只土狗,还说要是少爷你答应帮忙遮掩,就不把琴儿的事告诉侯爷和夫人。”
原来那琴儿是傅绛仙身边新来的一个婢女,某日傅云天见了不知情,调戏了几句,琴儿如何不为傅云天这贵气英俊的小侯爷看上自己而欣喜,就千恩万谢地接过傅云天赏她的一朵珠花,曲意奉承,只恨自己身在傅绛仙处,许多不便。他们这番眉来眼去,恰恰被傅绛仙在假山处看见。
当时傅绛仙未曾发作,不意却在这里等着自己。傅云天暗暗叫苦,本来老侯爷就溺爱这傅绛仙,他要防着自己妹妹告自己黑状,更不必提有珠花这个把柄在手。
“小的看过了,那狗一点不名贵,土兮兮的,想来是哪个婢女婆子养着好玩的。”
他左思右想,心里又是发虚又是发狠,想要不办这事,又怕被老侯爷禁足,听顺儿说这狗既不名贵多是哪个下人养的,也一咬牙吩咐:“那你把那狗先看好了,等我骑马回去时一同带走。”
傅云天回席,见三人都好奇地看向自己,又对上苏问弦的目光,心里为自己偷拿伯府的东西不舒服,安慰一番:那肯定是下人的,自己不算对不起诚瑾和伯府。
……
“因他们都不通治河水文。”“黄河还是得看漕运。”顾长清与苏问弦同时开口,两人互看了一眼。
顾长清面色凝重,“不仅如此,黄河的根子说到底还在漕运上,治河者向来只在漕艘经行之地尽力,以‘治黄保漕’为要,又要引黄河水济运河,如此怎能治河?漕运大弊,妨碍河工。”
傅云天道,“可漕粮北运是我朝的要务,这两者难道就不能并存?再者,也不能走海运呐,海运风险高昂,在太宗时期就已经被禁,不是么。”
顾长清摇头,苏问弦看一眼若有所思的宁祯扬,“也不一定,只是现在咱们没想到万全之策。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几个在这里指点江山也没用,一切还是要看圣上的意思。”
宁祯扬缓缓点头,“的确……提及漕运,倒让我想到了平江伯府,他们家老祖宗做了总漕十五年,何等风光……可这一代却在为何人承嗣争得你死我活——陈宣与他叔叔互下绊子,闹得不可开交……眼下他叔叔上京钻营请封,他却耐住性子留守江南。”
苏问弦微笑道,“陈宣虽还没上京,胜算亦不小。这伯府的归属,也就在一两年里便可见分晓。”
宁祯扬点头称是。
顾长清神色无波,独自思索,不发一言。
平江伯府是诸位贵勋里顶尖的那几个,当初太宗命平江伯改海运为漕运,平江伯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官至漕运总督,贵不可言。
十年前平江伯病逝,没来得及为年仅十一岁的嫡孙陈宣请封袭爵。
而陈宣的父亲早死,他叔叔也是嫡子,府里开始内斗不休,就连陈宣的妹妹,原是要嫁入顾家,也突然病逝,外头的人都猜测是他叔叔不想让陈宣得了声势浩大的清流顾府相助,才害了侄女性命。
四人论了一回时政,宁祯扬拖了顾长清去松鹤楼买古玩,顾长清在他们四人中眼光最毒,不能推脱,傅云天本也想跟着去看个热闹,但被苏问弦寻了借口留下:
“老侯爷前日见我还叮嘱我,要看了你日日念书,你也不想到春闱时一筹莫展吧。”
宁祯扬和顾长清都知道镇远侯连自己儿子都是拿马鞭打到大的,虽倒没管住傅云天张扬高调的个性,但也不愿生事,也说让他留下,傅云天才不甘不愿地留在了贡院房间里。
苏问弦打发了在门外候着的苏安,吩咐他去城西庙街,看泥人张有没有病愈出摊,若有就买了他摊上所有的泥人儿,再去珍宝斋看看有无新奇稀罕的首饰珠宝。
傅云天等苏安接了银票退下后,两眼放光地看向苏问弦;“你怎么留意起这些玩意儿了,是给连娘购置的?不对啊,给姐儿买首饰头面已经顶天了,你苏公子可不是会费心哄她们开心的?”
苏问弦俊眉拧了个结,挥手不耐道,“是给我妹妹买的。”
傅云天嗤一声,“大房三房你不是都不亲吗,”他猛地醒悟过来,“你是给你那个幼妹买的?可你俩自小不在一块处,哪里来的兄妹情深?”
他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分析,“没道理没道理,想来是你诓我,你肯定是哪里有了心上人,拿你妹妹做借口。”
苏问弦对他这个轻浮模样分外看不过,抬脚轻踢,“我何时骗你了,我可不像你,处处留情……你说你这个样子,难怪老侯爷去年要拿家法处置你。”
傅云天灵巧避开,大喊,“你还真是给你那个妹妹买礼物呐,莫不是咱们妹妹分外乖巧可安=爱?”
“‘咱们妹妹’?你可要点脸。”苏问弦冷笑,见傅云天仍是刨根究底,他说:“这几年里我月月收到的信就是真真写来的,她和我感情深厚,可不似你和你妹妹傅绛仙,成日见了就掐架。”
傅云天和他妹傅绛仙不对付,傅云天因着这妹子不知挨了多少次打。一提傅绛仙,傅云天顿时拉了脸,咬牙切齿道,“她总告我黑状,我爹只拿她当宝,我这正经儿子却成了根草!”
“不过你给你妹子买泥人干嘛,像她们这些公侯小姐,都喜欢珠宝衣裳,就是喜欢新奇玩意儿,那也是海里来的鲛珠,山里挖的兰草……哎对了,你妹子真真,是个什么模样?”
苏问弦不欲和他掰扯,心道真真却和一般闺秀爱好不同。何况她曾说了,若是可以,给她买些糖人泥人,他一直在想过几日回府要哄哄苏妙真,如何肯与傅云天废话。
“和你无关,”苏问弦掀袍坐下,喝口茶,字斟句酌,“东麒,我留你是有事问……你和我说实话,现在真要绑在五殿下船上了?”
傅云天收起嬉笑模样,肃了俊脸道,“绛仙她,迟早要做是五殿下正妃,我爹又那么看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