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周景深刚刚换下外袍,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就听到手机又响了。
是的,又。
周景深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颜右的名字,不自觉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地穿上外袍,顺便接通了手机。
这个时间点找他,定不会是什么美人有约了。
“周医生。”颜右的语气有点急,“病房里又闹起来了。”
周景深心中不喜,眉轻轻皱了皱,但因为电话那边是颜右,仍是温和地问道,“我才刚走,怎么就闹起来了。”
颜右那边很吵,好像很多人同时在叫嚷。颜右也就匆匆忙忙的,甚至语气也不大好起来,“谁知道啊,听说是碰到什么仇人了,烦得很,有本事到外面约战去!”
就是这样,她的声音也是软软的,带着一丝倦意,却更让人心痒。
周景深便带了一些宠溺的口气,“别怕,我这就去。越不让他们约战。”在后面的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颜右在那边轻笑,“那就看周医生你的了。”声音悦耳动听。
周景深便挂了电话,拉好套了一半的外袍,又整理了一番,还特意拨拉了一会头发,才快步往病房走。
他刚刚值完大班,身体原本疲累不堪,但刚才颜右最后那句若有有无的暗示总算是给了他一点动力,家里催得太紧了,娶媳妇已经迫在眉睫。颜右是和自己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位女性了,性格不错,长相也很清秀,他前几天刚刚跟她表白。
颜右当时的回答是,“周医生,你是个好人。”
所幸没有后面的转折,她说,我会好好考虑。
如果今天他不是太逊,这个媳妇应该是妥妥的了。
周景深这样想着,步子也不自觉加快。
他是从后门拐回去的,路过重症病房,静悄悄的,偶尔飘过一丝呜咽的声音。周景深知道,那是今天刚刚动过手术的金毛。这只金毛很可怜,一生忠心护主,曾经为了主人坏了一条腿,到老了那条残腿不知怎么就感染了,发出阵阵恶臭。主人家又正好迎来了第一个孩子的降生,便干脆将这只病了的老狗扔在了深山老林里。那狗拖着病腿跋涉了一天一夜,又回了家。主人那里终于不忍,送来了医院,却还是在巨大的治疗费面前止了步,趁周景深不注意,留下狗走了。
周景深记得,那只狗的眼神,清澈而黑亮,并无半分的怨愤,只是那里灌满了泪水,盈盈生光,让人看了就心疼。他最是见不得这样的故事,反正医院是他的,也便收了那只狗,截了肢,收在重症监护室里。
人往往没有动物长情,因为有太多的牵绊,所以舍弃得也理直气壮。周景深感慨了一下,就忍不住要去看看那只老狗,但又想起了颜右软软的语调和家里紧急的催促,脚下生生又拐了弯,往普通病房走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鼻尖是烟草的味道,有人在吸烟。
周景深忍了口气,蹬蹬走过去,便看到了他。
眼前的人倚在门边,稍稍低着头,懒懒将长脚斜跨着,指端燃着半只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医院里的白炽灯太过晃眼,青白的烟雾萦绕着,慢吞吞地往上,将那人的身影渲染得模模糊糊的,好似一幅非常随意率性的山水墨画。似乎是听到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那人就在模糊的山水画里转过头来,应了一声,声音很低,生怕惊扰了他人似的,“嗯?”
周景深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只稍微愣了一下,仍是怒气未消,便开始质问。
“不知道医院不能抽烟吗,而且还是重症病房!动物医院怎么了,就可以抽烟了?!”今天晚上之前所有的怒气都应当冲着这个人发泄出来。
那人一怔,伸出长手来,指了指门上绿莹莹的安全出口,举到一半,又将手放了下来,直接捏灭了烟头。
青烟渐渐散去,那人便从山水画里鲜活了过来,颇为俊朗的眉目,皱着眉,带着歉意,又说了一声,“抱歉,我以为这里可以。”他指的是楼梯口,声音还是很低沉。
周景深还没有从他方才空手捏灭火星的动作里醒过神来,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
不用想,又是催促的颜右了。
“不准再吸了啊,这里病人多着呢,还有那么多设备,毁了可以把你赔哭。”周景深扔下一句话,转身急匆匆往普通病房冲去,却在半路里回想着这句话,方觉得十分幼稚,就好像小时候那句,“我不跟你玩了。”,稚嫩得实在不像话,没有半分周医生周院长的风范。
他虽然走得匆忙,耳朵却还接收到了那人低低的回答,他说的是,“哦,好。”居然带着一种靡靡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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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右已经等候多时,一见周景深出现,就开始陈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时间紧迫,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毫无逻辑,但周景深还是明白了,原是甲带着贵宾犬前来打疫苗,遇到了插队的乙,两人口角交战无法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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