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男人的动作,任由保养良好的指甲镶嵌进了肉里,也没有说话。
直到明靥提起了冯玉珍的里另一个孩子,她转过头,染得时髦的栗色大波浪卷发,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更加的漂亮了,眼底里散去了一进门时的冷漠,变得慈爱而温暖,“明靥,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当年的事我们不提了好不好,是妈妈的错,妈妈马上接你去省城,给你最好的生活,好不好?”
这个女人,有几分小聪明,她知道用亲情来让明靥心甘情愿的卖命,只是这演技也太过拙劣了。
没有谁天生就是演员。
当年,冯玉珍也不是没有想过将女儿接到身边日夜共处,给她最好的生活,最大的宠爱,像一个小公主一样捧到在手心里的宠爱。
说实话,这是一个最好不过的决定,如果当年冯玉珍将明靥接进了省城,想必就没有如今这么多事了,就算日后明靥长大了,知道了真相,有亲情作为羁绊,想必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只可惜,冯玉珍没有,她只是一个小人物,做不到和鬼魂同处一室,甚至在冯玉珍的心里,明靥这个人都已经有些妖魔化了,似乎她的出现就代表着鬼魂的出现,当初受到过怨婴无尽的折磨的冯玉珍无法忍受,好不容易摆脱了怨婴的纠缠,冯玉珍无法想象她和明靥同处一室的样子。
听到这,钟嘉和终于忍不住了,不禁冷笑出声,“好好的?当初那位严大师难道没有告诉你,这种符阵极其损耗祭品的寿命?”她看向了明靥,“明明应该是长命百岁、大富大贵的命相,如今却被折腾得活不过成年!”
“什么?”不仅是何婆子,就连冯玉珍都吃惊万分。
何婆子喃喃道,“他确实没有告诉我,如果告诉了,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不,你会的,你会为了你的寿命,而放弃一个还没有出声的孙女。”钟嘉和嘴唇勾起一抹嘲讽,打断她的自白。
冯玉珍追问,“明靥如今真的,活不过十八?”
在冯玉珍的急切下点头,钟嘉和慢悠悠的说,“如今她活不过十八,等她一死,这符阵没了祭品,说不定就会遭到反噬,到时候,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寿命,健康,你年轻漂亮的容貌,明文德一手创造的财富,都将化为乌有,甚至比之前更要不如。”
明靥的命,她也许能保住,可是其他的东西,钟嘉和就不能保证了。
她也不想保证。
冯玉珍双手不由得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感受到已经紧致年轻没有半点皱纹之后,松了口气,她最宝贝的就是她的这张脸,她想要如同年轻小姑娘一样的胶原蛋白——她绝对不能让明靥死!
男人最宝贵的大概就是他的事业了,历史上有不少成大事者为了江山不要美人,明文德没这能力,但是事业在他的心里一样重要,“我的财富?什么意思?”
钟嘉和的外表极其具有欺骗性,一个十几岁甚至看着还没有成年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真知灼见?
可是,她的话语里总是有一种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能力,让人不自觉的相信她的话里的真实性,她盯着明文德的眼睛,口中吐出的话,就像是炸在了这位事业有成风光无限的男人的耳边一样,“以明靥作为祭品的这个符阵的作用并不仅仅保住何婆子和冯玉珍两人的性命,还能为你们带来原本不属于你们的财富。”
这不算是泰国纯粹的古曼童,而是由那位广大师改过的,就连阵法都不同了,所以才这么棘手。
钟嘉和嗤笑,“你额头窄,还有细小疤痕,眉毛没有菱角,想必学历并不高,见识也没多少,如果正常情况下可能只能做卖点力气的活,来维持你们一家的生活,但是娶了冯玉珍,有了明靥这么一个女儿,就算是随便做点什么生意都能赚钱,你仔细想想,当初你做生意的时候,是不是冯玉珍在你耳边鼓动你的?”
确实如此,如果不是冯玉珍,明文德一个初中毕业的吊车尾,根本不会有做生意的想法,所以,明家婆婆才会觉得冯玉珍这个媳妇娶对了,能旺财!
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人很牛逼的时候,属于人的从众心理,也会下意识觉得这个人高深莫测,这个时候明文德就是如此,他顾不得钟嘉和是不是个小丫头片子,忙问,“怎样才能保住明靥的性命?”
他不能让明靥死!不能让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为一旦!
多可笑啊,十几年的不管不顾,如今,这么关心明靥的原因竟然还是为了自己。
“祭品没了,还能再找不是吗?听说明靥还有一个弟弟。”钟嘉和意有所指的说,就像是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一样,祭品没了,也可以再找。
一旦明靥去世,都不用再生新的小孩,现如今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
明靥承诺了不将主意打到那个一岁小孩子的身上,不代表钟嘉和不会,当初钟家大小姐也是在后宅里熬过来的,不仅为自己拼了一个好的名声,好的夫婿,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天底下无辜被牵连的人何其多,不差那么一个。
不过,这就得看这三个人是怎么选择的了。
钟嘉和的话,成功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除了一直面无表情的明靥,钟嘉和提起祭品的时候,她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
何婆子领教过钟嘉和的厉害,知道她这样的大人物,如果想要弄死她们这一家人的话,简直是易如反掌,直接就跪下了,一把老骨头就这么砸在了地上,仿佛还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可是何婆子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她不敢用明靥的话来反驳钟嘉和,只能哭道,“大师!我求求你,我这把老骨头也没有多少年的活头了,就让我一个人来当祭品吧,浩浩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他才一岁啊,什么都不知道!您放过他好不好?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何婆子就当真磕起了头,额头和地板相碰撞,溢出淤血斑斑,也露出了她脖子上昨晚弄的勒痕。
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凄凄惨惨。
钟嘉和作为钟家大小姐早就被人跪惯了,心里也没有多少人人平等、五德四美、八荣八耻的宣言,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的何婆子。
冯玉珍不在乎明靥,不代表她不在乎明轩浩,相反,她在明轩浩面前一直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合格到溺爱的那种,似乎想把当年所有的属于明靥的母爱全都浇灌在明轩浩的身上。
她厉声说,“你究竟是谁?我们一家子的事,关你什么事。”
这个问题倒把钟嘉和给拦住了,她想了想,悄悄瞥了明靥一眼,眨眨眼睛,说,“明靥是我的徒弟,如今她被人这样欺负,我不站出来为她做主,谁还会?靠你们吗?”
不知为什么,本来应该是计划好了才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念头一起,就连钟嘉和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徒弟?
明靥一愣,眼睛瞪圆了,她们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什么时候又变成徒弟了?
她,什么时候有师父了?
何婆子也被她这话震了震,什么时候她孙女有这么个厉害的师父了?不过越想越绝望,不禁在一旁哭诉起来,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什么错了,什么后悔之类的话,吵得明文德心烦。
明文德到底是一家之主,还有这么多年的属于成功人士的骄傲,听到有人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幼子身上,心里的怒气蹭蹭蹭的上涨,站起身,大声说,“什么大师!不过是骗钱的,怎么可能有什么鬼魂怨婴,小心我直接报警!”
说完他还自鸣得意的笑了笑,似乎在得意自己戳破了这个骗局,然而他垂在身侧颤抖的双手泄露出了主人的色厉内荏。
“大师?我不是大师,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罢了。”钟嘉和笑了笑,“我姓钟。”
就算是冯玉珍都不相信这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怎么可能会一举道出当年的事,又怎么可能将何婆子制得服服帖帖的?
冯玉珍终于跪了下来,和她的母亲并排着,就像是当年求严开顺讨要救命良方一样,跪在了钟嘉和的面前,凄声说,“钟大师,求大师开恩,真的不关浩浩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要报应的话,就报应到我身上好了。”
钟嘉和嗤笑,“你身上?一旦符阵转移,你的年轻,你的美貌都将随着时间所流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你还愿意吗?”
明靥之所以现在还保持这正常的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那是因为有大气运在那压着,暂时不会有危险罢了,一旦生命走到终结,明靥死的时候的模样就会变成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婆,就连死都死的不清净。
冯玉珍被她这么一说,吓得不敢说话,她确实舍不得她的容貌,舍不得这年轻紧致的肌肤,可是也同样舍不得她的孩子啊!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说得轻巧,可是不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
她不行,又舍不得将明轩浩推出去,不由得冯玉珍就将头转向了如今站在一旁的明文德,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黑漆漆的两颗瞳孔就像是黑珠子一样,要把人直接吸进去。
往日,明文德最喜欢冯玉珍的眼睛,他觉得冯玉珍的眼睛就像是星空,装下了无尽的星辰璀璨,可是现在被这双眼睛盯着,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了寒意,冻的人心底发凉。
明明已经是早上了,天上的雨还没停,寒风也依旧喧嚣着,明文德只觉得恶心。
祭品,谁来做?
选一个呗,就像当初选定了明靥作为祭品一样,轻巧、简单、省事。
明文德一吓,扑通声便跪在了地上,喊道,“大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因为娶了冯玉珍,我什么都不知道!早知道她是这么恶心的女人,我我当年怎么可能会娶她!我——”
“可是她给你带去了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明向右退了半步,和钟嘉和挨着,没有接受明文德的下跪,她出声,打断了明文德的话,眼里满是复杂。
看着这一家子狗咬狗一嘴毛,钟嘉和终于大笑出声,捧着肚子,极尽夸张,“明先生,先起来吧,别见人就跪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不用着急,祭品的人选只能是和何婆子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能做的,轮不到你的头上。”
“血缘关系。”明文德重复这四个字,后怕的站起身,厌恶的看了冯玉珍一眼,就像是入眼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谁都不愿意做祭品。
谁都不愿意死。
何婆子再次哭喊,“让我来做祭品吧,让我来!不关玉珍和浩浩的事,是我当年造下的孽债。”
钟嘉和皱眉,只觉被吵得脑仁儿疼,她手一扬,一道阴气划过,所有人顿时觉得空气中添了一抹阴寒,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何婆子便说不了话了,就算张嘴也发不了任何声音。
她这一手,直接就震慑住了原本心里还有些打鼓的明文德,也震慑住了跪在地上的冯玉珍,这种完全不属于现实世界的手段,确确实实的说明了钟嘉和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怎么,看你这样子,有人愿意站出来争着当这个祭品,你还不愿意?”钟嘉和挑眉,看着面色难看的冯玉珍,嘲讽的说。
冯玉珍确实不愿意,可是她却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接跪着爬到了明靥的面前,说“明靥,靥靥,你既然是这位大师的徒弟,她定然不会让你就这么去世的对不对?让她帮你保住了性命,咱们一家人重新生活好不好?我们是血亲啊!血浓于水!”
这话一出,不仅是明文德,就连一旁的何婆子眼珠子都是一亮,显然潜意识里,她们很赞同这个建议。
靥靥?
什么恶心的称呼?
钟嘉和也是佩服冯玉珍脸皮的厚度,简直比城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明靥自己就开口了,对着冯玉珍说,“重新生活?是继续供养你们所需要的养分吧?你的年轻貌美?”
对着明文德说,“你的家财万贯?”
对着何婆子说,“你的福寿天齐?”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明靥嘲讽的笑了笑,嘴角却含着苦涩,“冤有头,债有主,是谁造的杀孽,那就让谁来担着,与我无关。血亲?和谁是血亲?很快就不是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了,雨也渐渐停了,下了整宿的雨水冲刷了世上所有的污浊,展现出了属于这个世界的原本的美丽。
雨水称之为无根水,而从现在起,她明靥也是无根之人了,没有亲朋好友,没有父母兄弟,什么都没有。
哦,勉强还算是有一个莫名得来的师父?
明靥只觉得心脏抽得疼。
客厅里的大摆钟兢兢业业的报时,响了七下之后,便再次归于平静。
七点了,明靥和钟嘉和该去上课了。
明靥也想不出什么借口逃离这里,好在她还是个学生,能光明正大的背着书包去上学,不用去管这些污浊的事。
这个时候,明靥无比感谢她还需要去上学。
明靥一走,钟嘉和自然是要跟着的。
钟嘉和这个小姑娘,即使年纪小,面嫩,可是就算是站在那,什么话都不用说,就能给在场所有人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那种,她一走,无论是谁都觉得松了口气。
然而,钟嘉和临走的时候,留了一句话,再次让所有人的心都给提起来了。
她巧笑倩兮的说,“你们是跑不掉的,一个都不能少。”
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走为上计,在钟嘉和的眼皮子底下她们不敢多做什么,可是,一离了钟嘉和的眼睛,这天下之大,哪一处不能容身?
明文德和冯玉珍不愧是夫妻,想都想到一块去了,只可惜被钟嘉和这句话,硬生生的截住了去路。
他们不敢跑。
明文德接触玄术不多,但是迫于钟嘉和的压力,反而比起冯玉珍来说更加老实,古往今来,从来都是未知才让人感到可怕,有时候只是装神弄鬼,然而有些人却会因此死在自己丰富强大的想象力之下。
起码,明文德一听钟嘉和的话,就老实了,而冯玉珍却并不这么想。
天师的手段神秘莫测,冯玉珍这么多年来早有领教,寻龙点穴,阴宅阳宅,点煞阴神,如果这位钟大师想要费尽心机弄死他们一家的话,简直是易如反掌。
然而,若是能请到位实力更加强的天师出山,那位钟大师就不敢这么耀武扬威了吧?
冯玉珍嘴角牵起一抹动人的弧度,衬得她的脸颊更加娇艳了。
她不否认钟嘉和的能耐,然而一时的惊慌,等回过神来之后,因为钟嘉和外表的迷惑性,不由自主的便看轻了这位钟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