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说却是难得的才子,心性极佳,已经这么惨了,何必一定要置人于死地呢。
元宁帝皱眉,不知是对哪个回答不满。很快朝臣们议论起来,有支持划西北一带的,也有支持淮河以南的,理由诸多,言语间似乎都对这个素未蒙面的七殿下十分熟络。
片刻后,元宁帝一声冷哼终止这场争议,沉声开口,“朕已有决断,众卿无需再议。”
朝臣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陛下是做了什么决断,既是先提出来,为何又不告诉他们?
不过元宁帝朝事上多有独断,他们只能提供建议并不能左右,便歇了追根问底的心思,反正到时旨意一下,就众人皆知了。
另一厢,阿绵在东华宫中醒来,用过早膳便被告知太子去了练武场。
香儿问她是否回柔福宫,阿绵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先去看宁礼。
她到太蒙宫时,宁礼正在宫墙旁眺望另一边的银杏树。
秋末时分,金黄叶片落了一地,有几片随秋风旋落在宁礼身侧,他轻拈起一片,无波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柔和。
阿绵脚步顿住,她觉得这样的宁礼周身都透着一股寂寥的气息,让人觉得落寞又忍不住心疼。
也许……她真的想错了?
迟疑时,宁礼已看见她的身影,顿时漾出一丝笑来,招手道:“阿绵,过来。”
阿绵扯出笑容,小跑了过去,“七叔叔——”
“昨日可受伤了?太子责罚你了?有没有看过太医?”宁礼少见地连声问询。
阿绵连连摇头,“没有,太子哥哥赶到得及时,我半点事都没有。只是太子哥哥手臂被划了好长一道口子,流了不少血。”
“是吗?”宁礼抬眸轻言,“阿绵,昨日为何先救我?”
又是这个问题……阿绵不好意思掂掂脚道,“七叔叔行动不便,当然要先把你推开,又不费甚么力气一个顺手即可。毕竟我可以自己跑掉,谁知道当时傻愣住了。”
她吐吐舌,还在为自己昨天的举动感到羞赧,按理来说她应该可以自己躲开的,也就不用连累太子哥哥受伤了。
一个顺手……宁礼静静凝视她,思绪恍惚起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三岁那年,那也是十分寒冷的秋末,他被宫人诱哄着爬到假山上去,随后…被推下去摔断了腿。
第二天迷糊中,就有人前来强行将他抱起,扔到了冰冷的湖水中,湖水刺骨,尖锐的疼痛从腿间蔓延至胸腔。
那时他是何等绝望,幼小的他毫无自救之力,只能在水中毫无意义地挣扎,那时……他多希望有人能一个顺手将他救起。
可是没有,他只能听躲在树后的宫人在笑嘻嘻聊天,聊他这个先帝遗留下的皇子如何不受当今陛下待见,聊他在这深宫之中毫无出路,今日过后不过一个废人。
他最终抵不过深秋寒意和受伤的腿,渐渐沉入池底。直至意识快要消散之际,才有人将他捞了出来,耳语道“这个程度应该够了吧,我看这双腿应该已经废了。”
说着,那人不放心,又在他腿上碾上两脚,让迷蒙中的他也不自觉痛吟出声,随后便装作仓皇失措的模样将他抱回宫传太医诊治。
那些人以为他年幼并不会记得这些事,岂料他不止记得,还将这些细节记得清清楚楚,终生难忘。
宁礼手微微收紧,指节也发白起来,令阿绵不由奇怪看他,意识到后他很快恢复了平日神情,道:“用过早膳了吗?”
阿绵点头,“七叔叔难道一大早就在院子里待着了?不冷吗?”她一摸宁礼的手,果然是冰凉的。
“七叔叔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阿绵轻声道,取下一只护手戴到他手上。
感受到暖意,宁礼眉目柔和起来。他看着眼前佯装数落他的小姑娘,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阿绵心善,这是他早知道的,若非如此,以他的地位在宫中是万没有这些待遇的。
他原想着,不过是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姑娘,稍微哄哄便会主动亲近。
不想到如今,改了初衷的竟是他自己。
“阿绵可想一直待在宫中?”他冷不防出声。
阿绵一愣,“七叔叔这是说什么,阿绵家可是在程府。”
宁礼淡笑不语,阿绵故意回避他这个问题,无妨,这也是他早就料到的。
他反握住阿绵指尖,那一丝冰冷透过肌肤传到阿绵心间,令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终有一日,七叔叔…定会来接你。”他留下这么一句话,阿绵正满腹疑惑,已有内侍来报陛下传了旨意。
二人一同听旨,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圣人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捭。昔我皇祖,诞育多方………今顺应天意,封先帝七子宁礼为镇北王,辅佐天子,镇守西陲,即日行册封礼,赴往封地,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