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阿绵一同坐到奇石上去,眺望东边的池水,“现在花儿大都还没开,阿月姐姐这么早在这守着也没用,反倒浪费了时间。”
“……阿绵说的是。”朱月也没望她,“你该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阿绵接道,“我总觉得知道太多的人大都会累,所以即便有人告诉了一些事情,我也会常常不小心忘了。”
朱月轻轻一笑,“即便你能忘,别人也会替你记着。”她伸手在石上随意笔画几个字,“何况我做的那些事儿,若是换到我自己头上,我也定是原谅不了那人的,你还是别宽慰我了。”
阿绵亦扬唇,“谁说我是宽慰你了?阿月姐姐似乎误会了什么,我想忘,只是因为不想一直记着让自己徒添疲惫,并不代表做过一些事的人就可以轻易逃过。”
“……若是我当初能有你这般觉悟便好了。”朱月偏头凝视她许久,“你……身上还疼吗?”
“已经疼过了。”阿绵顿住,“所以今后要记住教训。”
朱月点头,“昨夜我怒斥了房中一个丫鬟,把人打发走了。”
身旁的人没有开口,她续道,“皆因那丫鬟心太大,偷了我房中的东西不说,还想去偷别的院里的。对我的话也置之不理,身边这样的人怎么留的。”
“哦?”阿绵不置可否,转过头看她。
朱月悠悠道,“那段时日,大皇子派人告诉了我你于陛下的特殊作用。并道你整日被囚禁在宫中郁郁不乐,毫无自由可言,要我将药下在点心和荷包里。”她伸手捋过发丝,“其实……我是知道大皇子用意不简单的,陛下和太子那么疼爱你,又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般对你。可我却安慰自己这是在帮你,帮程府,偷偷放了药进去,那些话儿不过都是为自己狡辩而已。”
“后来有人告诉我事成了,我还半是侥幸,希望你能在知道后念着我一片心意原谅我。”朱月摇摇头,“日子久了,我这自欺欺人的本事也是愈发厉害了。”
“阿月姐姐该一开始就告诉我们的,即便不好告诉爹爹阿娘他们,同我说也好。”阿绵忍不住道,朱月的语气自怜自哀,叫她听了有些不舒服,“大皇子无能,也就只敢用这种不入流的把戏来威胁你,你若一早告诉我,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被他胁迫。”
朱月忽然笑出来,“阿绵,你还是这般可爱,不过也正是因这点才会那么让人喜欢。”
“你以为我最初便心思磊落了?当然不……就算在大皇子出现前,我也不过是个工于心计处处算计的女子,每句话出口前都要先在脑子里转一百八十个弯,确认能讨你们喜欢才行。”朱月敛眸,“你喜欢的荷包帕子,画儿,二婶四婶那儿,都是我打听过了再特地去学的。寻常做了无用的东西或事儿,我理也不会去理。旁人道我好性儿不与人计较,他们是不知我内里,若我是程府正经的小姐,我恨不得每日给那些嚼舌根不敬我的婢子嬷嬷掌嘴打板子,赶出府才是。”
“我既羡慕你也嫉妒你,你运道极好,甫一出世便是太常卿嫡女,后又被陛下封为安仪郡主受尽万千宠爱。京城的贵女们哪个见了你不要小心讨好?就连公主也同你交好,视你如亲妹,更别说还有这大苍最为尊贵的两人的护侍,想你这一生,也是很难体会我这等人的心思了。”
朱月自嘲一声,“如果我也有你这样儿的身份,哪会自甘下贱去做这些事,到如今成这般境地。”
“什么境地?”阿绵认真看她,“是马上要被处斩了还是同街上的小乞儿一般,整日风餐露宿找不着一个可安稳度日的地方?”
朱月话里意思无非说她投胎投得好,她又哪知道阿绵前世在孤儿院时的情景。她所待的孤儿院里没什么争斗,实则也是无需争斗,穷困潦倒,连让他们这群孩子三餐饱腹都很困难,地处偏远小镇又没有媒体注意到,有时候揭不开锅了还得他们这些孩子自己编些草帽拿出去卖,或者上街乞讨找找有没有好心人。
阿绵之所以不抱怨,是因为她天生乐观的性子,她始终觉得只要自己还能活在世上就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
所以后来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成为身份尊贵的世家嫡女,也从未想过做什么大事,只想安安稳稳做个小米虫,不给任何人添乱,也不给自己惹麻烦。
大多事都有挽救弥补的机会,朱月的境地在阿绵看来,并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