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人又蠢钝,竟是玉石堆里的一块石头,不曾给薛家门楣抹黑,已是佛祖显灵了!”
柏杨听得呆住。
他之前对薛蟠的印象,始终停留在红楼之中,就算这段时间相处得久,也没有想过要去了解薛蟠。毕竟从心底里,他的确是希望能够远避着薛蟠的。
然而这世上的事,不是自己亲自接触过,哪能轻易下定论?
他没料到无法无天的薛蟠,心里原来竟也有这么多的想法。谁说他呆?其实事事他都看在眼里。他虽然是个世家子弟,而且备受母亲宠爱,不过说到做人的成就感上,恐怕几乎是没有的。尤其周围的人又那么出色,越发将他比得不堪了。
所以他隐隐会生出一点自卑之心,也便不是那么令人惊奇的事了。
若非心性上大而化之,少将这些事萦绕心上,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薛蟠,恐怕早就心理变态,报复社会了。
相较之下,他只是自暴自弃,变成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其实已经算是秉性纯良。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还几番想过要改正,只是荒废了那么多年,又没有个人督促,始终坚持不下来,过一段时间便又故态重萌。
果然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不顺意之处。
他已经将自己贬损得仿佛毫无实处,柏杨反倒要绞尽脑汁想些好话来安慰他了,“话不能这么说,据我看来,薛兄容貌英伟,虽然不是时人推崇的模样,却也着实不差。况且你秉性豪放,肯讲义气,一片赤子之心,殊为难得。我看这世上许多人不及你远矣。”
其实薛蟠这就是一个普通人生活在人精堆里会出现的综合征,真要事事计较的话,日子恐怕就不用过了。
似是没有料到柏杨回夸赞自己,薛蟠听得一呆,继而大为振奋,“柏兄当真做此想?”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柏杨一笑,“只是你往后还该在生意上多花点心思才是。这偌大家业,也是你们薛家祖上拼了血汗挣来的。纵然不能发扬光大,守成总能做到。开拓进取或许还需要眼光精准能力出众,但只维持眼下的状况,薛兄要做到不难。只要时时小心在意,不被下头的人蒙蔽便是。”
薛蟠听得点头不已,叹道,“我从小被父亲逼着学这学那,又总达不到他的要求,不免颓丧。若早有人如柏兄这般与我说这些话,哪里至于荒废这许多年。”
柏杨不过一笑。说到底还是薛蟠的日子太好过了,只有物质丰盈的人才会为一点点的挫折而痛苦不已,仿佛遭到了全世界最残忍的对待。因为他有太多的选择,所以才并不将这些东西看在眼里。现在他能听自己这番话,还是因为受了一些挫折。当年就算有人劝说,听不听得进去还有待商榷。
这一席谈话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亲近了许多,薛蟠临走时颇有些恋恋不舍,若不是周大在门口再三催促,他恐怕还不愿意走。
若是从前,柏杨见到他这样作态,一定满心厌恶,然而这会儿却从中看出了一点难得的率真之气。
不是薛蟠这样的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薛蟠走后,明明一切都没有变,但柏杨总觉得周围好似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令人颇不习惯。甚至每次出门时,都会下意识的回头看看隔壁的小院,然而里头却是不会有人出来了。
又过了一个月,眼看就要过年,柏杨的布总算都染完了。这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给工人们包了红包,然后便亲自押着一船的布,又来到了金陵。
这一回过来,一是将布料交付薛家。过了年天气转暖,这些布料便可以上架出售了。买回去细细裁剪制衣,正好能够赶得上四五月时穿。
二来也是有些放心不下薛蟠在这边的事。虽说他身为家主,身边有的是人帮衬,然而这些人如果靠谱,也就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况且对方既然动手,想必是有几分把握的。如此一来,结果如何就说不好了。
柏杨之前已决定要帮薛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一看。
薛蟠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