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煊见了就急了,立刻就上前将这人扶了起来,轻声询问一番,就自顾自蹲下来在雪地上摸索着散落的驴打滚。
大皇子见状就转身走了,沈珵走在最后,将要离开御花园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赵璟煊依然蹲在雪地里一个个将驴打滚寻了出来,其他的孩子站在一边面面相觑,都是想要走的。而自己摔倒在赵璟煊面前的那个人站在一旁眼神闪烁,满脸算计。
是的,沈珵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自己摔倒了赵璟煊面前,就为了让赵璟煊在赵璟熠面前弯腰,他起身的时候还看了赵璟熠一眼,然而这一切赵璟煊都未察觉,其后还关切地嘘寒问暖,俨然将这人当做极为亲近的朋友。
想到这件事,沈珵倒是想不起那个自己倒下的人姓甚名谁了,只知道这人最后也没有跟大皇子搭上边,至于是不是在去年的清洗中同家中父辈一同被罢了职,他也无从得知。
但现下想来,将当年的七岁三皇子同如今的十六岁英王两相比较,也可发觉不少有趣的地方。当年一眼就可看出于权谋之上无甚天赋的三皇子,如今也知恩威并施地教训手下的人,虽然做得粗糙,却还是有些效果的。
只是如今这发落张六子的法子,却是乱来了。沈珵一边安排着等下的事情,这边却忆起父亲曾经同他分析的话。
“三皇子不比大皇子逊色,更甚要超过大皇子许多,你且看着。”
沈珵当时便因这句话对赵璟煊产生了些微的兴趣,如今将近两个月下来,他的兴趣不增反减。他倒是要看看,能当得起安国公这句话的人,到底是如何的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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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身有不便,赵璟煊就未曾亲到,只让庆来去了,在一旁盯着。
张六子被绑在了条凳上,鲁忠站在一边,掂量着手中的棍子,满脸的晦气。
“你说说你,王爷哪里待你不好?你就为了两千两银子把自己给卖了!”鲁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就算只给你十棍,被王爷给赶出去的人,又有哪家可用?”
张六子就趴在椅子上道:“如今多说无益,何时行刑,你好给我个准备。”
鲁忠就恨恨道:“竖子冥顽不灵!”
庆来在一边就说,暂且等等,他去去就来。
鲁忠同近旁的几个侍卫就应了,站在一边虎视眈眈,只等着庆来回来了,到点开打。
但是没过多久,庆来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尊大佛。
沈珵走在前头,身后跟着蒋旺粱,那紫衣人倒是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随行两侧,手中各拿着一根成年男子手臂粗的军棍。
“这是……”鲁忠虽是随行在赵璟煊身侧的,却也没见过这等人物,现下见了,却是从心底生了惧怕之心。
“沈将军估算着时间也到了,就领了人过来。”蒋旺粱说,“想必王爷的罚已完了,现下便是我将军的发落。”
鲁忠下意识道:“王爷的罚……还未开始呢。”
蒋旺粱听了想笑,生生忍住了道:“即是如此也无妨,你在旁看着便是。”
张六子艰难地侧头看了看,立时就叫嚷起来:“这是何故?我是王爷的人,理当受王爷的处置。沈将军如此作为,却是真真的越俎代庖了!”
沈珵没说话,蒋旺粱就道:“你这汉子倒有些学问,然越俎代庖这事,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轮不到我家将军的。”
说着没管张六子还在那处叫嚷,就使身后沈珵亲兵四散开来,俨然将这个角落给围成了铁桶。
那膀大腰圆的两个汉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张太师椅,在地上放了,请沈珵坐了上去。张六子看这架势,知道今日是逃不了了,就愈发大声叫嚷起来,可惜原本赵璟煊的人见了沈珵这等场面,都是有脑子的人,最多只是嘴唇动了动,皆是闭口不语。
沈珵坐在那边没说话,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有人从前门过来。
鲁忠在旁一看,先是一惊,而后恍然大悟。
来的是春桃,她领着赵璟煊身边的一种侍从,近的远的,能见着王爷面的不能见着的,一应几百人,一路走过来,气氛沉闷。
春桃走到近前,让几百人分散开了围在张六子四周,张六子被绑在长凳上置于众人目光之下,只觉得身上的皮都要被扒掉一层。
他刚想叫喊,蒋旺粱就上前将一块抹布塞进了他嘴里。
沈珵见人都齐了,这才道:“开始吧。”
他没废话,直接就让手下人开打。被春桃领来的众人刚开始都满头雾水,直到沈珵下令开打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俱是目瞪口呆。
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分别站在两侧,左右开弓,轮足了力气将军棍挥下去,众人看在眼里,毫不怀疑这一棍子下去,就能让他们去了半条命。
由于张六子被塞住了嘴,便听不见他的声音,在场的人能听见的,只有军棍狠狠落在肉体上的闷响,有些丫头看了几棍实在不敢看,就捂住了眼睛。
沈珵环顾了一圈,就道:“召众位前来,是我做的主。有人知道张六子做了什么,有人可能不知张六子是谁,这都不打紧,众位只需知道,张六子此人,身为王爷近侍,做出了对不起王爷的事情,而他的下场,就是众位现在所看到的。”
他说得清楚,也不担心有人听不明白。
“英王殿下身边的人,本是不该由我来处置。只是王爷殿下仁慈,如若照原案来办,只怕有人要以为但凡犯了事,都要被王爷从轻发落的。”
沈珵声音不高,但现场除了击肉的闷响,便是一片寂静,是以他的声音能够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本将奉皇上之命护送英王南下,侵害王爷利益之事,危及王爷安全之人就是本将职责所在。所有人都该当知道,王爷若能容忍,本将绝不姑息。”
余下未尽之言,在场众人都已领会。沈珵这是赤裸裸的杀鸡儆猴,直直的就告诉你,你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话里尽是威胁,没有一丝缓和的余地。
众人都在心下暗自盘算,若说此前还认为王爷好说话,那此时这位沈将军跳了出来,就是完完整整地将他们中有些不安分的心震了下去。
军棍足足打了一刻钟,五十棍加上赵璟煊的十棍,打到最后张六子已是口吐血沫不省人事了。
沈珵一直坐到最后,当最后一棍打完的时候,周围的人似乎齐齐地松了一口气,眼睛看都不看中间跟一只破布包似的张六子,只敢偷偷地瞄着闲坐在一旁的沈珵。
两个汉子打完上去探了探张六子的鼻息,然后向沈珵报说,张六子没死。
“抬到县郊去。”沈珵听了就道,“王爷赏的银子拿了,给他留几两碎银。”
蒋旺粱听了吩咐立马就安排人去做,众人听闻沈将军竟是连王爷的东西都敢扣了,心下都是一惊,少数人便重新估量着,唯恐今后被这将军给盯上。
沈珵倒是如同四下无人一般,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只是一抬眼环顾一周,又慢慢地扬起微笑。
“今后该如何,众位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