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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十数杂役进得门来就见这般场景,不免重新揣度这主人家身份,言语之间便更加谨慎,不敢有丝毫怠慢。
庆来在赵璟煊身边说到那杂役们现下已在堂下,赵璟煊点点头,庆来就开口让他们各自报了姓名,见个礼便成。众杂役便依言行事,赵璟煊本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却不想听过了十四个,到得最后一个时,下头传来一道温润嗓音。
“小人季哲明,见过赵少爷。”
那嗓音如玉浑成,悦耳之余,又有坚忍不屈之气内蕴,加之此人声调平和稳重,不卑不亢,此势此质,但只一言,先前十数人便不可与之相提。
又听姓名,其余杂役多为李虎张牛之流,不甚文雅。听得此名,赵璟煊却是思索片刻,而后道:“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下头季哲明似是愣了一下,而后道:“正是。”
赵璟煊点点头:“好名字。”
季哲明回道:“多谢少爷。”
赵璟煊看不见人,但此人单凭这姓名声音气质,便如何也不该是个杂役身份的。他便问道:“你是如何到此处做了杂役的?”
季哲明回道:“小人赣州府人士,不过谋一口饭吃罢了。”
赵璟煊靠了回去,他心里觉着不对,但也不再多问,初次谋面之人,纵使有所好奇,也不致刨根究底的。他便不再说话,想着让庆来说几句放他们离去就是,他们在此停留左不过两日,旁人如何到底轮不上他来操心。
只是庆来还未出声,就听得有几人从外头进来,当先一人缓声笑道:“我听闻去年秋试江西有一奇才,年仅双十便得亚元,文章有几分出彩,也是言之有物。只是此人颇为神秘,去年秋闱放榜之时便不见踪影,连巡抚所设鹿鸣宴也未曾露面,今岁春闱更是不曾赴考。”
沈珵走到赵璟煊处见了礼,得了不冷不热的回复便在他下手坐了,对上那季哲明看过来的视线,见那面上几分惊疑几分揣度神色,接道:“只知此人姓季名哲明,江西赣州人士,如今听闻阁下姓名,却不知那位季举人同阁下有何关联?”
赵璟煊神情一动,便也不出声,只等着听那季哲明怎么说。只是他置身事外,却还是躲不得每日必经之事,下头季哲明还未有动静,他这边却是一阵苦香传来,闻着这熟悉味道,不由想到争斗这月余,沈珵有什么招数他已是领教过,便也懒于多费什么口舌,不等谁提醒,直接接过碗就喝了下去。
这头季哲明看着沈珵的视线从上头赵璟煊身上移开,眼角有细微笑意隐没,便也瞥了一眼上头那少爷,就见那人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从身旁人手里拿过蜜饯放入口中,动作一板一眼,似是颇为气恼。
季哲明心中一动,思及眼下情状,又往沈珵方向看了一眼,却正与沈珵看过来的视线对上,这人面上笑容依旧,眼中却不见了方才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把脑中思绪撇开,季哲明垂下眼,闷声道:“举人老爷何等人物,岂是小人这等身份可以妄想的,大约只是同名罢。”
上头赵璟煊眉头一挑,心里对着季哲明的身份已有九分确认,至于这季哲明为何不认,大抵是有他自己的缘由,只是这缘由为何,却是同他们没有关系了。
果不其然,沈珵也未曾深究,便顺着季哲明的话道:“那便可惜了。”
季哲明径自垂首不语,沈珵也不再出声,庆来见两位放下了对这季哲明的兴趣,便说了几句话,将这些杂役们打发了出去。
余下赵璟煊同沈珵二人分坐上下,张奇桥庆来冬梅春桃侍立一旁,文昶先前随沈珵一同进来,并未出声,是以眼下赵璟煊并不知有他在此。现下众杂役出得门去,堂中无人出声,便是一片安静,赵璟煊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顿了一下,还是张口道:“沈将军还有什么事?”
沈珵难得没有立刻答话,庆来看过去,就见他五指托持茶盏,右手抚着茶盖,转了两转,而后才抬眼笑道:“殿下赎罪,方才有消息自京城而来,这才耽搁了些时候。”
赵璟煊一怔,面上安然之色立时收敛,他闭了闭眼睛,等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丝丝金线消失了,才转向沈珵的方向。
“什么消息?”
“宫中消息。”沈珵道,“皇上龙体抱恙,至今已有十日不曾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