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琅也无什么胃口,忙忙地扒了半碗饭,忽的想起方才救的小女孩来,忙叫了这府中的侍女,让她们带了过来。
这段时间中,侍女们将这孩子好好地洗了洗,眼下散着一头长发,虽则面色仍是蜡黄,两颊也已凹陷下去,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的很。
看着这样一双眼,谁也无法想象,她是怎样在濒临绝境的时候,爆发出了那样大的力量。
“你可有名字?”贾琅温和地问她。
“我......”
小女孩搓了搓衣角,最终低声道,“我并无一个正式的名姓,若是恩人怜悯,就赐我一个吧!”
“既然如此,你便跟我姓好了,”贾琅笑道,“姓贾名珂,你道如何?”
她的睫毛飞快地颤动了下,随后低声道:“好。”
贾琅见她小心翼翼,显然怕与自己添一点麻烦的模样,愈发心中多了几分怜惜。他抚摸着眼前这孩子的发丝,轻声与她道:“你已经有家了,莫要再怕了。”
你已经有家了。
他绝不知,这句话究竟于孩子的心湖上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在过去的这七八年中,她虽有个居所,可是那并不能勉强被称为家。对于一个已经有了三个女儿的农夫来说,女儿这种生物,怕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了。
他连个名字也不想与这些个赔钱货取,只会喊大妞,二妞,三妞......她们那村子里,起码有四个小女孩叫这样的名字。而她,只是其中无甚特别的一个罢了。
她从小时便开始干活,捡柴烧火,倒茶做饭,皆以习以为常。到了大一些,她会为了一些个聘礼而被轻易地许出去给某一户人家,然后继续过着这样日日做活的日子。
而那些个怜悯、关怀,那些个她也曾经在夜间偷偷幻想过滋味的糖画、糖人,都不是她能触碰的。
那些个甜蜜的,像是花一样绽放开来的温馨,尽皆属于她的弟弟。因着她是个女孩,所以她是不配拥有这一切的。甚至于到了饥荒时,她也会为着吃食,被轻而易举地换出去。而她的弟弟,则是被牢牢护在身后的那一个。
可是眼下,终于有了什么是独属于她的东西。她细细的、一遍遍在口中咀嚼贾珂这个名字,只觉得从心底某个角落泛起了密密麻麻的欢喜。这两个字是如此的文雅而动听,像是一道鲜明的藩篱,终于将她与那破旧不堪且带着血色的过去切割开来了。虽则有一部分鲜血淋漓的她留在了那个过去,可到底有大部分的她活了过来,又重新站在了这个地方。
凤凰浴火,方能重生。谁也不知前方会有什么,但正是因此,才更该保留希望不是么?
贾琅最终还是从别处了解到了那些男人的作为,一时间气得不得了,深深懊悔自己当时怎么就那样直接走了,也没给他们几个一点教训。将人当做粮食,这已经触碰到了贾琅的底线,于是他没有再客气,直接让当地的府衙将人抓了起来,把那几人悉数投进了大牢。
而贾珂,也先跟着当地一名女先生,先行学习些书籍了。
这世上女先生本就是少数,且大多数教授的都是三从四德、女书、烈女传等。贾琅丝毫不愿这孩子去学这些,他特特请来了一位于世人眼中离经叛道的女先生,教与她四书五经、人间道理。贾珂冰雪聪明,一点便通,倒也令人放心。
之后,贾琅便与水溶一道,先行拜访当地的王大人。
这位王大人,倒是王若素的远亲,嫌这府衙破旧,便在相隔不远的地方买了座更敞亮的院子,经常住在其中。眼下公主住进了府衙,他自然更不好在那里,倒遂了心,早早地搬出来在家中闲养。
这日正歪在椅子上吃些新鲜的葡萄,丫鬟用纤纤素手剥了葡萄皮,将晶莹的果肉放置在了他的口中。他享受地舔舔唇,还未来得及再要一颗,却忽见前面伺候的下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叫道:“老爷,京城来的监察的官儿到了!”
王大人一个哆嗦,险些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他忙忙扶好帽子,讶异道:“怎么会如此之快?”
“便是如此之快,”下人急的直跺脚,“老爷,您快些......”
“欸,来了来了。”
王大人匆匆披好了衣裳,系好了衣扣,晃晃悠悠往前面去了。
来者是两个风姿卓越的公子,一个个子矮一些,身量还未完全展开,清秀的很,似乎有种雌雄莫辩的风情。另一个紧抿着唇,看向旁边少年时,眉目皆含着轻柔的笑意。可当目光转向了他,那笑意便变成了令人心中生悸的森森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