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那层出不穷的阴人手段,真叫狐戾这个正体青丘狐也叹为观止。见识得多了,狐戾自然不会愣头青到把人得罪死了——惹不惹得起是一回事,关键是正如那也在山间小筑的那番谈话,狐戾有求于可能入白玉京门墙的顾长离,而顾长离的修者道路,有狐戾相助也能顺遂不少。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而且明显狐戾吃的亏更多些,分析得通透,一道脆弱的同盟关系便如是建立。
狐戾趴在茶桌之上,百无聊赖地翻滚着身体,间或抬头望向敛眉闭目,表情安宁,显然心神都已经沉浸在修炼之上的顾长离,心中暗暗咋舌。
入定的速度愈发快了,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简直就是个小怪物。
修真之路,筑基便是起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便是最最基础也是最最原始的的开端——筑基之前,便是被称为“锻体”的层次,修真界惯例把这一阶段分为九层,是逐渐排出体内积累的杂志污垢,将肉身锤炼成无暇道体的过程。
锻体一层的标志,便是能够沟通天地灵气,入定炼体——在以武入道的修者口中,将其称呼为打坐——使用特殊的口诀法门,将思绪放平放缓,直到心思沉寂空无一物,然后感知到空气中无处不在,无处不在流动的“自然之气”,灵气。
便是感知灵气这一步,拦住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只因若要做到这一地步,对资质是有所要求的——首先,你得有灵根,无论是难得的单灵根异灵根,再或者是最最糟糕平凡的五灵根,但凡有,总还是那么一线希望——否则的话,一切休谈。
在顾长离听狐戾讲解灵根一事时,大抵思考的便是灵根就像是一张网,而空气中蕴藏的灵气则是鱼,灵根的差别相当于渔网的疏密,可不管怎样,没有渔网的人终其一生也抓不到一条鱼,遑论其他。
所以狐戾听说当初出现帮助顾长离的白玉京人居然没有测试顾长离灵根的时候很是吃惊了一番,若不是顾长离身上残留的仙灵之气的确出自白玉京的特有功法,他绝对会认为那人是个欺世盗名之徒——哪有连最最基础的测试也不做,就让人去仙门拜师的?
不过狐戾并没有随身携带测试灵根需要的验灵石,那东西在修者界好寻,凡人界却是稀罕得紧。为了确定顾长离的确身怀灵根免得徒劳无功一场,狐戾特意教了顾长离一门最最简单,效果粗陋的入定法门。这还是顾长离特意要求的,按照他的意思,自己一个凡人孩童,因缘际会得了一门粗陋法决还可以说是运气使然,若是一来便是什么精深大/法,不二仙诀,任谁都知道事有蹊跷——除了再度感慨一句对方的谨慎心性,狐戾也只能绞尽脑汁地翻出一个烂大街的,基本上属于修真界最底层散修中才流通的锻体口诀。
不过也恰恰因为口诀简陋,才能直观地让他感受到,顾长离的天赋之强。
和他在一起的几个月里,先是拿出一个多月的时间学会了这个世界的通用语,再对着他给出的口诀默念一遍,扫了眼经脉图谱,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入定成功,这样可怖的数据,让狐戾想起当初花了三天时间入定还被师傅称赞为“天才中的天才”的自己——那么白纸一张,毫无基础的顾长离,一个时辰,这该说是什么?
怪物中的怪物还是变态中的变态?
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前,狐戾把自己蜷成一团,原本便是雪白一片的皮毛,这时候更像是一团雪绒球,他在用这样幼稚的举措,按捺住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心态——自从内丹重创,为了避免修炼反而加重伤势的情况,狐戾已经有许久没有静心修炼了。
兀自烦恼着的他忽然感觉到周围环绕着的灵气蓦地暴烈汹涌起来,仿佛凭空出现一道无形的台风,将周遭的一切灵气吸纳一空,而这道台风的穴眼,便是顾长离。
【就是现在】
狐戾眼睛一亮,强健的后腿一蹬,顺利地落在顾长离的身侧,他深吸一口周围浓郁地几乎快要凝聚成液态的灵气,只觉得一直以来隐隐作痛的内丹都一阵舒爽,虽然没有愈合的迹象,却也没有再度恶化。
这是狐戾在教授顾长离入定之后很快发现的,也不知道顾长离究竟是什么体质,修炼起来简直是开了挂般,天地灵气不要钱地往他身边涌,仿佛春蚕结茧般包了一层又一层,说句不好听的,他吸收不了的那些灵气足可以抵得上七八个寻常锻体五层的人尽力纳取的,因此连带着周边人稍微坐近些都会获益匪浅,便是连他,都顺便修出了之前溃散的横骨,能够再次口吐人言。
这样的情况下,狐戾心中暗戳戳地把顾长离称呼为“人形大型自走聚灵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心无旁骛沉浸于修炼一事上的顾长离自然不清楚狐戾是怎么编排他的,不过他要是知道的话,却也不会如何,顶多以后打坐之时竖个牌子,上书“狐戾和狗不得近身”,以那狐狸十足变扭的心态,怕是打死也不会靠近——倒能让他落个清净。
此时此刻他正身处于一片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四周一片黑暗,空洞无光,只是在他周围萦绕着一圈犹如萤火般闪烁不定的亮点,亮点颜色纷杂,行动灵巧,在黑暗中围绕着顾长离上下浮动着,留下一条条光带,煞是漂亮。
说是陌生,是因为他迄今为止也没有弄明白这究竟是何地何源,说是熟悉,只因为他每每入定便会来到这一处,念头通达行动自如。全然不似狐戾曾经和他说过的‘但凡入定,心神合一,不因外物而动,不随外景移念’,不过即使心生疑窦,他也不曾将此事透露给前者。
毕竟二者只是因为最最赤/裸鲜明的利益而被绑在一起,盟约关系如图暴风雨中的帆船一般,最是脆弱不过。顾长离可没有愚蠢天真到会把关系自己前途性命的事情泄露给自己都不信任的人。
更何况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这片空间会对他有任何伤害威胁,相反,每每居于此地,他总能感觉神清气爽,思绪清明,便是时常盘亘于心的困惑疑难在这样的心绪下也能很快迎刃而解;寻常人求之不得的好去处,他在莫名其妙的修炼之中便寻得了,好虽好,却也得捂得严实。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闷声发大财才是最适合眼下自己的求生之道。
四肢经络渐渐传来隐晦的饱涨酸痛感,已经有了些心得经验的顾长离自然明白这是此次吸纳的灵气即将达到饱和,到了身体无法支撑的地步,他将手伸向围绕着他不断盘旋的最大最显眼的一个浅蓝色光点,柔声说道,“我要走了。”
光点的动作顿了顿,接着便像是依依不舍般,轻轻地在他指尖蹭了蹭,仿佛舍不得主人离去的小猫小狗一般,然后渐渐隐没在顾长离眼前。
等到四野沉浸到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顾长离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上起了一层混杂着灰黑污垢的油汗,乍闻之下煞是刺鼻——这便是灵气锻体的功效,水磨功夫般将后天环境中沉淀吸附在体内脏器中的凡尘污垢毒素排出,恢复刚刚脱离母体时的纯洁无垢,先天道体——只是这味道,便是时间久了,依旧叫人无法忍受。
只是,为什么每次睁开眼,都是这幅模样?
顾长离的嘴角并不明显地抽了抽,十分嫌弃地抓着几乎恨不得钻进他胸口,把自己的衣襟扒得乱七八糟的某只白狐的后颈肉,顺手将他一丢,扔在了地上。
“以后我入定的时候离我远点。”
顾长离皱着眉头,看向已经恍惚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被“大逆不道”丢了出来,此时正怒视着他的狐戾。
“——再钻我衣服就把你绑起来,挂在门口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