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火遍了微博和朋友圈,漫天的刷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看了看主卧的方向,房门紧闭着,许舒兰还没走出来,伏在翟启宁肩头,小声地向他解释,“这是一个同性恋者,写给抛弃他去结婚的前男友的文章。”
许舒兰仍是换了一身麻布衣裳,开襟交领的上衣,衣角处绣了一朵墨色的莲花,搭配墨绿色百褶长裙,行走之间仿佛脚边盛开了一朵又一朵灿烂的花儿。
“不好意思,刚刚没抽出手来。”许舒兰端上两杯白水,在对面的沙发里坐下,表情自然,看不出一丁点紧张。
关妙把水杯捧在手里,触手生温,是令人非常舒服的温度。不仅如此,她还向关妙的方向推过来一盘金桔,小巧易入口,还不耽误工夫。从这一点上看,许舒兰实在是一个做事非常细致的人。
不过一两个贴心的举动,和两句温柔的话语,气氛瞬间就柔和了起来,一点也不像警察上门问询,反而像是朋友之间的小憩聚会。
翟启宁轻咳了两声,打破了这一份柔和,“许女士,我们今天来,是想向你多了解一些关于李毅的情况。”
许舒兰早已猜到了七八分,一点也不意外,“李毅……毕竟也算相识一场,他这般惨死,我也过意不去。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希望你们能早日抓到凶手,让他九泉之下可以安息。”
她微垂了眼睑,浓密的睫毛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格外令人怜惜。
翟启宁展开了记录本,“许女士,我想知道,你先生是否认识李毅?”
许舒兰摇头,“他……不知道我去酒吧的事情。”
翟启宁挑眉,“上次在警局,曾经提到你的先生现在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在家陪你,导致你感觉空虚寂寞,才去酒吧对吗?”
许舒兰点头,又摇头,神色有些茫然,“我不知该怎样表达,但绝不是因为没有人陪而寂寞,而是……关小姐也同为女人,或许会懂我的意思,而是那种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简单形容就是,同床异梦。”
她摊开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好像被人狠狠地锁住了脖子,只能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关妙轻轻地拍了她的背,“我懂的,不是你的错。”
这个时候的她,陷进了出轨的自责中,最需要的就是有人认同,有人理解。哪怕关妙其实并不懂,也不妨碍这一句话,能为她疗伤。
她再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眼角还悬着一滴眼泪。
翟启宁一步步地引导她,“我斗胆问一句,那你和你先生的关系怎么样?”
“很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许舒兰立刻就回答了,但不过片刻,她又如泄了气的起球,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低落,“事实上,我们最近不太好,正在商量离婚的事情。”
翟启宁与关妙互看了一眼,若许舒兰坚称夫妻关系良好,这其中就有猫腻了,但她坦诚了关系出现破裂——反而让她的话显得更真实。
翟启宁正准备进一步询问,门忽然开了,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一面脱下西装外套,一面张口就问,“饭还没好?”
“家里有客人来,饭就快好了,你稍等一会儿。”许舒兰连忙迎上去,替他拍了拍外套的尘土,挂在了衣架上。
这么一互动,翟启宁和关妙立刻反应出了这男子的身份——许舒兰的丈夫姜亮。
关妙有些奇怪,姜亮看起来冷冷淡淡,与许舒兰温柔的模样一点儿也不搭,不由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走过客厅时,姜亮只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径直往主卧去了。他背对着客厅的方向,解开了衬衫的纽扣,撩起衣角的时候,露出了腰间的纹身。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关妙仍看清楚了图案——Daniel.L。
关妙睁大了眼,还想确认一遍,但姜亮已经走进了卧室。她急忙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翟启宁,“看来我们还得和姜亮谈一谈。”
翟启宁的食指和大拇指合在一起,轻微地捻了捻,目光看着许舒兰清丽的身影,“你说,许舒兰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丈夫其实认识李毅?”
一巴掌拍散他的手指,关妙轻声斥道,“别故弄玄虚,我觉得吧,姜亮的纹身不一定就与李毅有关系,毕竟……没人说过李毅的英文名就是Daniel。这只是我们的一种猜测,我们还是先确认了他们的关系,再来想这些有的没的。”
翟启宁轻笑,有些不赞同,“你以为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同一个部位,纹上相同样式的纹身,这样的几率能有多大?况且,他们彼此还有相同的联系人,这又该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巧合?”
正说着,他瞧见姜亮换上了麻布的家居服走出来,立时闭上了嘴。
许舒兰从厨房里出来,她已经洗过脸了,之前红过眼圈的痕迹已经被凉水抹去,不见了踪迹。她给姜亮介绍了两人的身份,又邀请他们一同共进午餐,“今日的酸萝卜老鸭汤,得了关小姐的指点,一定不会像平时那样有腥味,你可有口福了。”
姜亮挑了挑眉,他与许舒兰同年,正是男人的黄金年纪,眉眼俊朗,颇为帅气,“是吗?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番了。”
眼看着许舒兰走进厨房,关妙得了授意,见缝插针地挑起姜亮的话题,“姜先生,听你的夫人说,你是在医药公司上班?”
姜亮点点头,说了公司的名字,是全国闻名的一家连锁医药公司,他任职销售部的主管,是颇有油水的一个职位。
“那你们一定压力很大。”关妙双手抱住膝盖,耸了耸肩,努力营造随意的聊天氛围,“你们平时会去酒吧之类的地方放松吗?”
姜亮略有迟疑,望了关妙一眼,见她眸光似水,一片清澈,便答了,“有时候会和同事一起去放松一下。”
关妙眼眸一亮,欣喜地道,“我刚从外地读书回来,几年没在锦城待了,都不知道最近有哪些不错的酒吧,姜先生可以给我推荐几个吗?”
清秀的小美女托着腮,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了他的影像,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不由微微一笑,细致地询问起来,“不知关小姐平日喜欢去什么样儿的酒吧?”
关妙在心里摹画了一遍‘暮色’的轮廓,照本宣科地讲,“要高档一点儿的,虽说去酒吧,并不单为了喝酒,可酒也不能太差劲了;服务周到点儿的,宁可多花点钱,也要当一晚的公主,不想正高兴的时候被人扫了兴致。”
姜亮了然一笑,赞了一句,“关小姐,是性情中人呐。这么说起来,锦城里最符合你说的条件,大概有四家酒吧,八宝桥上的兰柜和苏华,云杉路上的暮色,以及新开的薄荷。”
“噢,这四家,你都去过?各有什么特色呢?”
“我当然都去过,不然怎么敢推荐给你呢,岂不是连推荐词都不尽不实了。”姜亮似乎与关妙交谈很是投机,笑意也暖了几分,挪了挪身子,坐得离关妙更近了一点,“就说云杉路上的两家,暮色的服务人员素质那是一流的,而且全是俊男,你这样儿的小姑娘一定会喜欢的。而且它家的酒类品种是最齐全的,调酒师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调酒的手艺还不错。而新开的那家薄荷,大约一周之前试营业的时候我曾去过,装修很有特色,每晚还有定时表演。”
关妙微微点头,似乎把他说的介绍之词都听了进去,贴过去,悄声问,“姜先生,那你知不知道,锦城有什么好的纹身师傅?”
她翘了二郎腿,伸出一只脚,仿若无意地蹭了蹭姜亮的小腿,把浅蓝色的牛仔裤微微往上拉,露出一截莹白的脚踝,“我想在脚踝上纹个熊猫,你觉得怎么样?”
姜亮立刻往后缩了缩,避开关妙的眼,余光瞥了瞥腰间,囫囵吞枣地敷衍了两句,“我……这个我不知道。”
正巧许舒兰从厨房里端了鸭汤走出来,招呼大家洗手吃饭,姜亮马上跳了起来,飞奔进主卧的卫生间,仿佛沙发上安了弹簧似的。
洗手的空隙,关妙先开了腔,“这个姜亮,确实可疑。他刚进门时,态度那么冷漠,知道了我们来自警局,就显得刻意接近我。但我一迎上去,他反而退缩了,这不是一般男人会做出的反应。”
她不免有点愤愤不平,好歹也是一张清秀可爱的脸,就这么没吸引力?
翟启宁怔了一怔,微微一笑,“他对锦城的酒吧,如数家珍,就连云杉路上新开的那家都知道,可见是个爱玩之人。”
修长的双手在水龙头下冲刷着,透过水光,显得更加白净,伴随细碎的水声,他又补充道,“问起酒吧,他倒是不避嫌,问起纹身,他就慌了神。”
“是啊,他是暮色的常客,很大的几率会认识李毅,那么……相似的纹身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况且,你在客房里发现了手抄的《我等你到三十五岁》……”
关妙咬了咬下唇,凝望着翟启宁的脸,静默了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或许我们弄错了,李毅的心上人,可能并不是许舒兰,而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