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破旧的纸,那上面某一位先祖写着:
“混乱之神的枯骨骑士,那些试图摧毁我们家园的怪物、那些让家庭失去丈夫、相爱之人永远分离、让孩子成为孤儿的神的走狗!和人一样,神灵也有祂们各自的立场……人类只是祂们的棋子,卡帝拉家族不信任何神!自由,我们为自由而战!我们为人类而战!我们为了捍卫家园而战!现在,祂们正在滚蛋,这世界属于我们,属于所有诞生在天地之间的自由灵魂!为自由和正义,我们生来该为此而战!”
那张纸上还详细记载了枯骨骑士究竟拥有哪些能力——康纳满眼都是这些强大力量,但是梅维斯看着先祖控诉神灵的那一部分。
卡帝拉家族在历史上一直是狂热的战士家族,他们相信力量,鄙视魔法和神术,见到圣殿的祭司从不行礼问好,原因无他——这个家族千百年一直在躲避来自神的威胁。
但是现在天下太平,是和平盛世,父亲看着走到尽头的家族传承,似落寞似欣慰,但是对个体而言,存在的意义呢?卡帝拉家的战士该在战场扬名立万,可是那得是乱世才行。乱世才出英雄,和平世界不适合嗜血战士扬名立万。
“你在想什么?”女妖戳戳他的脸,看见梅维斯眼神一动,这女妖的胆子一下子又破了,躲出去好远。
梅维斯只是回忆起了他成为圣白骑士之前的事。
他的老师并不知道他来自卡帝拉家族,他离家出走的时候谁也没说,但他的老师可能猜到他是个贵族少爷。
“你为什么要放弃养尊处优,来神殿受苦呢?”须发苍白的老骑士抽着烟,威严地问,“而且,你也并不是牧野神的信徒,相反,我觉得你哪个神都不信,你为什么要当神职者?”
“因为圣白骑士扫除异端,保护无辜。”梅维斯回答,“我希望成为圣白骑士的一员,我希望捍卫正义与自由,而且……而且我……我就是异端。”
老骑士嚯了一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梅维斯。
“如果善神真的愿意庇佑人间,那就该把我放在祂眼皮底下,让祂时时刻刻盯着才行。”
“喂?”
艾德琳再次把他拉回现实。
“你别发呆,难道法术的后遗症是傻了?”
梅维斯眼神动了动,他打量着眼前的死人,他第一次认真观察凯文的女妖,接着他发现了不对。
“你……我是不是见过你?”看见女妖露出的表情,梅维斯急忙解释,“不是,我当然见过你,我是说,在你活着的时候,我是不是见过你?”
艾德琳一怔,笑了:“我以为你不会认得我呢,圣白骑士都会记住‘没救下来的受害者’?”
灵光一现,他忽然想起来:“你是那个死于放血术的女孩!”
“是我。”艾德琳平静地讲起自己的死因,这时候她倒是冷淡得有点死人样子了,“我有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他玷污自己的亲生女儿,还经常在夜里让邻村的醉鬼进我房间为所欲为,一次只收十个铜板。有一次我终于逃出去了,我当时脑子里全是怎么报复他,感谢勘塔那罗亚神殿,平原上都知道‘亡灵法师’是最可怕的怪物,所以我一路向北,穿过雪原……一个傻姑娘当然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到达雪岭,我在半路就要冻死了,大概是君主眷顾,我遇到了我的老师凯文。”
“你是他学生?”梅维斯有些惊讶。
“我骗他了。”艾德琳笑,“我骗他说我对影月信仰虔诚,他信了……我根本不信神,我觉得如果神真的像神职者宣传的那么好,祂为什么不杀了我父亲呢?我在影月那里装作一个好学徒,认真学习各种法术——专挑效果恐怖的学。”
梅维斯沉默了一下,他当然记得那件事的全部,那个姑娘学成归来,可是把她父亲弄成了好一副人间惨剧。
“我老师很好,真的特别好。”艾德琳忽然拉住梅维斯,也不怕圣白骑士一言不合把她扫除了,她说,“你一直都误会他了,他没杀我,他是想救我……虽然那次放血术没救了我,但是……他救了我的灵魂,我在死后,体会到了活着时都没感受到的快乐。”
女妖死于自己的亡灵法术,说出去都丢人,但是因为死于亡灵诅咒,本是又会亡灵法术,所以她变成了一个死亡女妖,没什么太大的怨恨,艾德琳转化为不死生物多半是出于愧疚。
“都是我的错,你们才发生误会的。”艾德琳耷拉着肩膀,“当年谁都看得出来你们喜欢彼此。”
梅维斯噌地一声窜了出去,窜的时候还没忘了被子,即使失血过多,圣白骑士也显得面红耳赤。
圣白骑士低着头,记忆里十年前的凯文,和现在穿着黑袍子整天都想表现得更邪恶的凯文,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你老师为什么要当黑暗神官呢?”梅维斯忽然问,“他怎么看也不像黑法师,不像个黑暗神官。”
“那你觉得黑法师该什么样?”
黑法师?至少,司月大神官就是一位标准的黑法师,他残酷冷漠而且强大无比,驱使大巫妖和邪恶的骨龙,杀人不眨眼,沉迷邪术——凯文?凯文就像个被逼良为娼的可怜少女!
要不然梅维斯能把他当成“迷途羔羊”吗?
他还怕尸体呢!
“你这是想窥探我的秘密吗?”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当事人本人——被自己救回来的骑士打听八卦,而且还是自家女妖往外兜售,凯文心情有点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