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潘阳忙道,“亲兄弟还明算账,我们哪能白吃白喝大姐的。”
孙大姐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筷,默默在心里算了一遍,这才对潘阳道,“大哥给我五毛钱就行了,粮票就不收了,我也是农村过来的,知道你们弄张粮票困难。”
姚宝忠暗咂舌,确实好便宜!他忙掏钱要付账,却被潘阳手快先付了,当着孙大姐的面,姚宝忠不好与潘阳争执谁付钱的事,只好作罢。
从孙大姐家出来,姚宝忠从口袋里摸出两毛五分钱,递给潘阳,道,“这是刚才的饭钱,我也不说帮你付了,我们就各付各的吧。”
潘阳不接钱,笑道,“这顿饭我请了,大哥快把钱收回去。”
姚宝忠却坚持道,“你不收下的话,那我只好拐回去给孙大姐了。”
潘阳在心里暗叹,她外公这副固执模样,她妈还真是遗传了七八分啊。潘阳她妈就是这样,无论是交朋友还是亲戚邻里,钱的事算的特别清楚,从不想着占别人便宜,但也不会让别人占她便宜。
潘阳只好收下了姚宝忠的四毛钱。
姚宝忠这才笑了,感叹道,“这顿饭还真是便宜,我们吃了这么多,才收了五毛钱。”
谁说不是呢,这顿饭要搁在国营饭店里,怎么也得将近一块钱出去了。
吃饱喝足了,潘阳问姚宝忠接下来去哪儿。
姚宝忠道,“当然是回家啊,不回去在这待着做什么?”
潘阳道,“回乡里的车只有每天早上一班。”
姚宝忠点点头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了,他道,“没车不要紧,我可以走回去,大兄弟要不要跟我一起?”
一起走回去?
潘阳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脚,坐汽车过来要四十分钟左右,她和潘广臣骑自行车大概两个小时,如果他们走路回去,哪怕脚程快点也得至少四个小时吧?
见潘阳还在犹豫,姚宝忠拽了她一下,道,“走吧,在这待着也没事干,我们走快点,天黑能赶到家。”
潘阳咬咬牙点头,权当锻炼身体好了!
这一路走回去可把潘阳累得不轻,姚宝忠是吃过苦头的老农民了,脚下生风遥遥走在前头,可怜潘阳连重活都极少干,哪能走得过姚宝忠啊,走到半路就一屁股歪在地上不愿意走了。
姚宝忠有些好笑,这大兄弟性子挺好,外向爱说话,可就是有点像个娘们儿。
就像现在,有哪个大男人能像大兄弟这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姚宝忠也坐下陪潘阳歇息了一会,等再上路,潘阳就拽着姚宝忠袄袖子,一路拖拉扯拽的,可算折腾到了乡里。
临走前,潘阳道,“大哥,哪天我能去你家玩玩吗?”
潘阳想去看看她妈,也不知道她妈过得好不好,吃不吃得饱饭,穿不穿得暖。
姚宝忠愣了一下,笑道,“当然行,随时欢迎你来。”
两人就在乡里互相告辞,一个回潘西村,一个回姚家村。等潘阳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张学兰没想到她会当天就从城里回来,讶道,“怎么就回来了?”
潘阳有气无力的唔了一声,把今天挣的十来块钱交给张学兰,“走回来的,饿死了,快给我做点饭。”
张学兰喜滋滋的把钱塞进裤口袋里,忙不迭去厨房给潘阳热晚上剩下的饭菜,除此之外,她还给潘阳熬了一大碗汤,并且叮嘱潘阳一定要喝掉。
潘阳盯着眼前黑乎乎一碗水,她用筷子在里面挑了挑,竟然从碗里挑出不明物体。
潘阳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张学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黑蚂蚁。”
“黑、蚂、蚁?”潘阳难以置信的一字一句问,生怕是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哪知张学兰神神秘秘的点头道,“对,是黑蚂蚁。就是你那事儿,我今天去问二麻子了,二麻子说吃这个有效,村里有好几个男人吃黑蚂蚁吃好了!”
潘阳听得额头满布黑线,二麻子就是他们村的赤脚医生,平时村里有个简单头疼脑热都是找他看好的,只是潘阳怎么不知道二麻子还会看男科的病?他要是真会看,咋让自己不育了这么些年,咋没把自己给看好了?
碗里一股子怪味,潘阳撇撇嘴,扭开头不愿意喝。
张学兰此时就像是耐心哄小孩的长辈,语重心长道,“兆科啊,有病不可怕,但是我们要主动治疗是不是?我知道给你喝这个让你面子上过不去了,可我也是急得没法子了不是?你才四十出头啊,总不能,总不能以后都软哒哒的吧...”
说到这里,张学兰抿抿嘴角,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委屈,“你至少也为我考虑考虑啊。”
眼瞅着张学兰红了眼眶子,潘阳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如果不是她占着她爷爷的身体,她奶奶也不会有这样一副得不到幸福的怨妇面孔了。
凭良心说她挺对不起她奶奶的,潘阳咬咬牙,端着碗抿了一口,随后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弥漫到整个口腔。
张学兰道,“这么大人了,还怕喝药苦?屏住气,一口灌下去得了。”
潘阳也是豁出去了,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猛地喝了下去,把碗底子递给了张学兰。
张学兰又推回去放到她面前,指着碗里剩下的不明物体,叮嘱道,“二麻子说了,蚂蚁也要吃下去才有效。”
喝蚂蚁汤就算了,还要吃蚂蚁,二麻子咋不让她吃.屎去呢!
这回潘阳死活不干了,道,“二麻子懂个屁,他要是真会看男人的病,他怎么不把自己看好,四十好几的人了,连个下一代都没有!”
张学兰嗔道,“那是二麻子他女人肚子不争气,管二麻子什么事儿!”
潘阳呵呵笑,“对,不管他的事儿,他头一个女人跟他五年没生,离婚再找男人之后,那女人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二麻子呢?女人都娶第二个了,生了吗?”
张学兰一听潘阳这么说,她也犹豫了,毕竟二麻子不过是个赤脚医生,而且她男人说的是,二麻子连自己都看不好,还给别人看什么男科。
潘阳见她奶奶脸上有松动的迹象,再接再厉道,“我们要看也得赚足了钱去正规医院看,吃个蚂蚁算什么事儿,万一再把我吃坏了咋整。”
再没有什么比张学兰她男人的健康更重要的事了,张学兰忙收了碗筷道,“不吃了,不吃了。”
潘阳长吁了口气,抱怨道,“看你,我都累一天了,还拿这事烦我,快烧点洗脚水,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