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吭声,起身行至卧室门外,很快又回来,手里拿一支体温计。他揭开一点点被角,里面既闷又湿。
周霁佑配合着,撑开一丝手臂,好方便他将体温计夹至腋下。她看着他抿唇沉默的样子,轻轻出声:“生气了?”
还是不言不语。
他帮她掖好被角,转身,周霁佑从被窝里伸出疼痛难忍的右手,一把拉住他。
他站立不动,任由她拉着,也不转头。
“好疼……”她带着沙哑的哭腔,软声讨好。
几乎是立刻,沈飞白忙蹲下,皱眉问她:“哪里疼?”
她含泪看着他,不吭。
沈飞白要被她气疯了,沉着脸:“说话!”
眼睫轻轻一眨,眼泪就不堪重负地顺眼角滑落。
你痛的时候,有人比你还痛。你掉一滴眼泪,他心里便插一把刀子。
睡衣里的温度计“滴”一声,极其细微,只有她听得见。她费力取出,看了眼显示,37度3,还好,正常范围之内。
心里松一口气。
她将温度计递给他看:“你看,不烧,别担心了。”
他脾气越来越难哄,接过温度计看了眼,低声重复一遍:“哪里疼?”
周霁佑无声叹气,“关节。”腮帮连同上牙龈,都在隐隐作痛,她想笑一下安抚他,都笑得力不从心,“孕妇禁用风湿膏,只能靠你了。”
“我是谁?”沈飞白忽然盯着她的眼。
“……”她不明其意,有点懵。
“告诉我,我是谁?”他双手一撑,近距离与她四目相对。
周霁佑轻扯嘴角,含着哄他的心情,说:“你是我丈夫。”
他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随即,严谨而又认真地看着她,说:“我是你丈夫,你不靠我靠谁?”
即使头脑迷糊,心也还是在跳的。感冒引起耳朵嗡鸣,周霁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圈一圈地回荡。
不想他担心,反而惹他生气,多不划算呐。
该撒娇的时候就得撒娇,得让他知道,你需要他。
周霁佑伸出右手,撸起袖子,指定一个方位:“这儿,疼,你给我按。”
半月牙的指甲掐痕密密麻麻,沈飞白当即眸色又是一暗。
周霁佑暗叫不好,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她头还疼着,思考能力实在有限。
好在他心思已全部转移,下一秒,就听见他一边揉按着,一边抬眼问:“除了这儿,还有哪儿疼?”
眼神里的关心和紧张,再如何沉默都是掩盖不住的。
“胸也疼。”她故意没个正经,“要不你给我揉揉胸?”
沈飞白瞪她。
她像讨到一个大便宜似的,咧嘴笑,可惜整个腮帮都在疼,只能稍作收敛。
痛,并快乐着。不是么。
安静稍许,她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重拾起话题:“你还没说,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沈飞白一眼就看透。手上动作未停,嘴上也保持不动,没理她。
周霁佑继续苦中作乐,转移注意力:“心有灵犀,嗯?”
她在逗他。
沈飞白与她对视,突然就接下这句话茬儿:“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啊。”周霁佑沉浸在自娱自乐中,终于没有那么痛了,她微扬声调,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呢?”
病恹恹的她,琥珀色的双瞳湿漉漉的。沈飞白心里一软,叹口气后把头低下,嘴唇压在按揉的这只手臂上,从周霁佑的角度,能看见他低敛而下的眼睫。
“可能真的是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整颗心都为你而动。”
不过是一通简短的电话,就根据她平时的说话习惯和语气察觉出几分怪异,终是放心不下,思虑后致电苏菲,结果得知,她有事外出,现在人在上海。
周霁佑呼吸变得很慢很慢,感受他的嘴唇印在她皮肤上的温度。
“也许……”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许上辈子,我把心脏给了你,然后你转世投胎,带着我的心脏又来到我面前。”
沈飞白抬头,目光极深,看不到底:“这么说,你上辈子一定爱惨了我。”
周霁佑点头,下巴蹭在汗湿的被角:“对啊,这样才公平。”
你啊,爱惨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啊,第一时间向组织汇报,申请支援。可是,万一组织很忙怎么办?”
“对口支援,再忙也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