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俊朗而端正,一双半眯起的眼睛在两道浓烈的剑眉之下闪动着沉默而平静的光,配着略有些偏暗的肤色,有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冷漠和帅气。
办理入住的过程中,他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女孩偷偷看了他几眼,记住了这张极具男人味道的脸。
看着傅辛东又像前几天一样早早便出去登山,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住了好几天,每次说话就没超过三个字,这人可真酷!”
她身后的壁板一侧挂着一个景区下发的通知,“从2014年4月1日起,莲花峰进入新一轮的封闭轮休封山期,同时,天都峰向广大游客朋友开放,特此通知!
凌晨三点多钟的山路上冷露如霜。
傅辛东走在寂无一人的山路上,偶尔用小手电晃晃路口的路标,从排云亭经过回音壁,跨过飞来石,一路往天都峰方向走去。
作为一个忙起来会忘记家门朝哪开的公安刑侦大队副队长,傅辛东把自己好不容易在局长那磨来的年假集中休在了这个时间,就是为了能赶在黄山天都峰五年后开放的头一天,一窺它的真颜。
他是一个对大山情有独钟的男人。
从大学时代开始,三十二岁的傅辛东几乎一个人把中国有点名气和没有名气的高山都走遍了。
在他的感觉里,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山峰,或彪悍雄壮,或瑰丽孤独,就像是一个又一个沉默而又深情的男人,充满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是的,被同事戏称为京北警界第一爷们儿的傅辛东傅大队长,在不为人知的私底下,是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
而眼下,这位一向视青山为伴的傅大队,已经把自己最近几年能休的假期都给了同一座山,一座让他莫名就迷了心窃的山,黄山。
一晃五年。
每一年短短的几天假期,他都守在它的身上,或是在莲花峰上轻嗅杜鹃,或是在清凉台前守望云海,又或是在白云庵里小酌一杯清茶,无论身在黄山的何处,总有削薄的雨丝淋在他宽宽的肩膀,有浓如清愁的薄雾萦绕在脸侧,让他看不透,也猜不出,到底这高低错落的七十二峰里,藏着多少幽谷深涧,埋着多少前尘往事。
黄山对于一见钟情的他,却当真未留太多情面。
匆匆五载,每一次他千里迢迢赶来的那几日,每每都是云深雾重,雨大风急,从不轻易给他一个明媚的笑脸,倒像是单单留给他一个难解的谜题。
唯有一次,当他穿过万千条细细的雨丝,穿过扑面而来的弥漫的清雾,正走在始信峰如线的石径之上,忽然之间,一道耀眼的金光穿透了阴霾的云层,那九天之上的骄阳像是仙人的法眼,转瞬间便把笼罩在那七十二峰之巅的所有云雨全部驱散。
那一刻,整个黄山之上的往来人客无不振臂高呼,便连素来不形于色的傅辛东也张大了双眼。因为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里,他头一次看清了黄山的真容。
就像一个翩翩出世灿若云霞的绝美少年,在掀开面纱的瞬间,给了他一个初阳般美妙绝伦的灿烂笑脸。
傅辛东的心“呯呯”直跳,在那一刹,黄山仿佛幻化成一个多面的美男,神秘而多情,愈发地让他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在山路上半走半爬了将近两个小时,抬头望去,迎客松疏朗绝美的枝桠在前方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已经休养封闭五年之久的天都峰顶已然就在眼前。
他看了看腕上的夜光表,刚刚早上五点,可对于那些真正来黄山寻觅美景的人来说,这个时候,却是守望初阳跃出云海的最佳时刻。
山路的尽头便是天都峰顶一片依缓坡而建的青石台,那里也正是欣赏日出的绝佳所在。
傅辛东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一边拧着瓶盖,一边从路口走上石台。
刚刚迈上石阶的脚猛然停住,已经伸到嘴边的矿泉水瓶也停在了半空,傅辛东像是忽然间被谁施了定身的魔法,竟傻傻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似乎已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石阶之上云雾缭绕,仿若隔世。
舒缓的青石台深陷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之中。斯时,晨星已淡,骄阳未升,一棵青松在云海中若隐若现。青松之下,一个身穿雪白长衣的古装男子长身而立,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冷咧的山风吹得飘飘荡荡,像是翩翩飞舞的蝶。
一缕长发被风吹到了男子的面前,挡住了他玄冰般的双眸,他抬起一只手,雪白的衣袖中五指修长如玉,在额前一荡,拂走零乱的青丝。
继而,似乎有一道幽幽的目光朝傅辛东所在之处掠了过来,这绝然不似尘世的景象让他如堕梦中,在那道冷而淡漠的目光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地跳得飞快。
那男子的目光轻轻一掠,已慢慢转向了前方的云海深处,傅辛东只觉脸热口干,正想把手中的矿泉水喝上一口,却见那如仙人般的男子微微回首,凄然一笑,继而纵身一跃,竟从那身前的万丈悬崖处生生跳了下去。
“啪!”
傅辛东手中的矿泉水瓶掉在了脚下,身体条件反射般朝那悬崖的豁口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