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贾豪商,一箱箱的贺礼延绵不断地被抬进重府里,什么珍瓷名器,绫罗彩缎,什么香木玛瑙,金樽玉佛,应有尽有不一而足。这里贺礼里面,既有贵重的,也有新鲜的,就是连重家人也有许多未见过。
不多时,连礼部的人也来宣旨,奉天子之谕,钦赐玉如意一对,纱缎各十匹,伽楠珠两串,福寿香两盒,白银五百两。这礼倒也不是多贵重,只是这荣耀和面子却是难得的,这就是世袭爵位的好处,是那些富贾豪商最为艳羡的地方,再有钱也未必买得来的。
重锦穿着打扮好后,不先到园子里与姊妹亲眷谈笑作乐,背着手溜达到了专放贺礼的厅堂,先看一看,以后讨要时也心中有数。
屋内专设了一大桌案,桌上铺了猩红色的毛毡,大小贺礼就摆在那上面。桌旁站前一身喜庆打扮的姜氏,正一一清点着贺礼并命玉珠记入账册。
姜氏一月禁闭之期已到。她虽暂时失去了当家的权利,但到底是重弘的正室,王夫人给彼此都留了点余地,让她来帮着清点这些贺礼。
姜氏乍见重锦前来,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这有许多新鲜好玩的东西,来开开眼界。”
“既是已入了府的,何必着急在这时看。叫外人见了,还以为咱们家的姑娘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你愿做那喜爱金银物事的俗人,其他姑娘们还不爱与你共担这名声呢。”
“大太太说的是,是我太过好奇罢了。”重锦也不驳她,边回答边往桌上看,她来的目的不过也是看看而已。
见重锦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姜氏又不咸不淡道:“身上既有穷鬼,还是离远些的好,莫的见了这些东西又发起疯来,将好端端的东西都碰坏了。”
今天是好日子,重锦不想与姜氏做口舌之争坏了心情,便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又往地上扫了几眼,道:“我这就走了,叫这些东西都好端端的,一件不坏。”
姜氏帕子一挥,“快……走罢。”一个“滚”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重锦又来到了后院。
院子里摆着了几张圆桌,上面都铺了金黄色的软绸,桌上摆满了各式果馔、盖碗和美酒,供各家的姑娘们享用。重府的十几个丫鬟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着,廊道上不时有婆子们提着食盒来往穿梭。
宾主几家的姑娘们俱都在后院游玩,只见满院绿鬓朱颜,珠环玉绕,又听得低眉浅笑,细声软语,夏日葱茏的阳光轻轻拢着,正是一片朝气洋溢的景象。
重锦很快融入了人群,打了一圈招呼,夸了夸这个,又赞了赞那个。
也不能怪她巧言令色,正所谓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八个月后重府真是要被抄家,少不得有需要这些人帮助的地方,重锦与她们相处多年,交情大都还不错,只是情分这东西,不到有难的一刻是看不出来的。
见重敏和邵菡两人也不知在说什么,重锦又到了她们的身边。
邵菡今年十二岁,年纪与重敏相仿,容貌却比重敏出落得更好,生得是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的。今日她穿着一身桃色勾金线雪雾纱裙,既显得清丽脱俗,又有一种像桃子一样将熟未熟的诱人味道,可算是个得天独厚的小美人。她高兴地抱着重锦的胳膊,仰头甜甜道:“锦姐姐好,你今日好漂亮。”
重锦笑了笑,回赞了她纱中翘楚的雪雾纱,又问:“前些日子给你送过去的胭脂你可用了?可好用么?”
“我今日搽的就是姐姐送的胭脂。是不是很好看?”
重锦假意凑近些看看,刮了刮她的下巴,“好看,人生的好看,搽什么胭脂都是好看的。要我说,这胭脂也不能配你。你看你这层层叠叠的纱裙,像不像那云雾缭绕的山尖,如此需得给你些仙粉才是。”
邵菡确是很美,再过三年五载多些女人的韵味,恐怕就要把她自己比下去了。
重锦说完,忽地意识到重敏也在身边,心道那重敏自尊心脆弱,恐怕这一番夸奖到她耳里又变了味道,便也顺带夸了夸重敏的发髻。
三人刚说了会话,邵菡的心思却跑到别人的身上去了,重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打廊庑上走下两个人来,莲步轻移身姿款款,颇为耀眼。
那是一对双生姐妹。
她们是沈家大老爷的嫡女,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穿着一身一模一样的鹅黄色撒花烟罗裙,打远处看,两人就像是名贵笼子里一双鲜活婉转,羽翼鲜艳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