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后遗症”的——蒋曦仪一直无法适应同龄人的相处方式,也和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再加上蒋曦仪安静少话的性格,自然也就很难和同学建立友谊。在初中和高中,只是与少数几个坐在周围的同学维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升上大学之后,就都已经断了联系。
在大学就更加不用说了,没有固定的教室,没有固定的座位,自然就没有所谓的“坐在周围的同学”了,取而代之的,便是经常一起训练的队员们,蒋曦仪在学校里唯一能称得上有联系的,可能就是这帮人了。
只是当然的,也只是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了。
但蒋曦仪还是很庆幸的,幸好自己加入了游泳队,才有机会认识到了这帮队友。其实蒋曦仪当初学习游泳的初衷,就是为了锻炼身体,没想到后来,蒋曦仪喜欢上了游泳,加上一些天分和一些努力,蒋曦仪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成绩,抱着尝试不同道路的想法,蒋曦仪选择了以体育生的身份参加高考的道路,进入了这所大学。
对于自己没有什么比较亲密的友人这件事,蒋曦仪有时候也会感到一丝丝的寂寞感,曾经努力过尝试去改变,然而始终不得要领。
就在蒋曦仪默默跟在人群后面胡思乱想的时候,本来走在最前头的原初晟和钟捷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了队尾。两人看到低头沉默着的蒋曦仪后,对视一眼,原初晟伸手在蒋曦仪面前挥了挥。
蒋曦仪被吓到了,抬头一看,竟是原初晟,不禁口吃起来:“原、原师兄。”
原初晟看到蒋曦仪受惊的神情,深感无奈,他真的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做了什么让这位小师妹害怕了自己,只好说道:“蒋师妹啊,其实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
“什么?”蒋曦仪听了,第一反应就是原初晟在说某种拒绝的话语,不知为何心脏一紧,有些不舒服起来,“误会?”
“就是……怎么说呢……”
原初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解释,旁边的钟捷丰倒是插话了:“你想多了,她就是这样的人。”这句话是对原初晟说的。
“咦?什么?怎么说得你好像和师妹很熟?”
“我没跟你说吗?她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
钟捷丰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个男生跑了过来,手臂一伸,勾住原初晟的脖子坏笑说:“听说今晚这餐是我们的原队长请?”
原初晟连忙拉开他的手臂,否认道:“谁说的,我可没有说过。”
两人打打闹闹地,又走到了前面,钟捷丰向蒋曦仪无奈地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原初晟在游泳队里一向都很有号召力,这次聚餐也约到浩浩荡荡的二十一个人,只有三个缺席了。为了好好贯彻联络感情的目的,原初晟让全部人都坐在了同一桌。大家很快都就坐了,蒋曦仪在一边等所有人都落座了才在一个位置坐下,左边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大二男队员,右边则是一个空位。
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聊得很热烈,蒋曦仪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手里抓着一只空的杯子,百无聊赖。突然间蒋曦仪右边的胶椅被人往后拉开,一条长腿跨了进来。蒋曦仪扭头一看,竟是原初晟。
由于人太多,座位有点挤,椅子与椅子之间都是紧贴着的,原初晟好不容易才挤进了椅子和桌子之间,然后把胶椅往桌子拉了几下,坐下了。原初晟一直没有留意旁边的蒋曦仪,但蒋曦仪的心已经小鹿乱撞个不停了。
“我刚先去叫了两打啤酒,然后这是菜单,大家看看想吃什么吧。”原初晟说着,把手里的几份菜单往两边传,他这时才发现隔壁的蒋曦仪,对上了蒋曦仪的目光,脸上立刻多了几分笑容,“来,师妹,菜单。”
蒋曦仪感觉自己的脸顿时有些发烫,连忙移开视线把菜单接了过来,然后又全部递给了旁边的男生,继续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水杯。
“师妹不看看菜单吗?”原初晟问道。
蒋曦仪摇摇头:“我最后点就可以了。”
“别这样嘛,来,看这份吧。”原初晟把隔壁钟捷丰在看的菜单拿了过来,递到了蒋曦仪手中,“你看完再给我吧。”
“……谢谢。”蒋曦仪低声道谢,忙不迭地打开菜单看了起来。
然而蒋曦仪脑袋中还是一片混乱,注意力无法集中,一直都关注着身旁原初晟的一举一动。眼睛看着字,却没有看进脑子里去,只是漫无目的、一页一页地翻着菜单,翻到最后一页,又从第一页重新开始翻一遍。蒋曦仪心神不定,忍不住斜眼偷看原初晟,不经意间却瞄到在原初晟身后的钟捷丰,支着下巴一脸坏笑。
钟捷丰本来正在听原初晟说话,却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你究竟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啊!”原初晟没好气。
钟捷丰笑而不语。
点好了菜,由于是烧烤,需要等一些时间,一帮人开始闲不住了。
“先别说什么,当然是要先每人一杯啤酒啦!”其中一个男生说道。
其他人立马附和,拿起啤酒就开始倒。
“怎么能一杯杯算,当然要一瓶一瓶地来啊!”
一个人接话:“对啊,反正明天没课,也不用训练,而且又是队长大人请客,当然不要客气啦!”
“哇!谢谢队长大人!”
“队长大人万岁!”
“队长好帅!”一堆人在欢呼。
“喂!我可没有说过我请客啊!”原初晟佯怒道。
不同于一众人热烈的气氛,蒋曦仪有些犹豫。
蒋曦仪没有喝过酒。
从小身体不好,家教也严格,父母一直都坚决不允许蒋曦仪碰酒,教导蒋曦仪女孩子不可以在外面喝酒。酒在蒋曦仪心目中不是什么好东西,加上没有喝过,蒋曦仪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很怕会一喝就倒。因为这些原因,说实话,蒋曦仪并不想喝,但是又害怕拒绝会很扫兴。
就在迟疑之间,原初晟拿着酒瓶就往蒋曦仪手中的杯子里倒酒了。
“我不喝!”蒋曦仪惊呼,手下意识拿着杯子一缩,酒一下子就全部倒在了桌子上。
蒋曦仪的声音由于惊讶而有些高,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顿时,静默就如同水纹般以蒋曦仪为中心,在一桌人之间蔓延开来。
原初晟有些尴尬,拿着半倾的酒瓶,连连道歉:“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师妹你不喝,对不起,我应该先问问你的。”
蒋曦仪十分懊悔,在心中暗暗责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反应过度,嘴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师妹,真的不好意思啊。”原初晟见蒋曦仪不说话,以为蒋曦仪很生气,还不断在向蒋曦仪道歉。
要说点什么才行。
蒋曦仪心里着急,奈何嘴巴却不听自己的使唤,半点声响都没有挤出来。
“……嘁,不喝就别来嘛。真是扫兴。无聊。”
蒋曦仪还没有说出话,一个声音响起,音量不大,但蒋曦仪却听清楚了。
附近的几个人也略带惊讶地望向了说话的人,面面相觑,脸上苦笑的表情显示出他们也深感尴尬。
“赵晋康,你说得太过分了吧!”原初晟皱起眉苛责坐在蒋曦仪左边的男生,那个说话的人。
“……”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重了,赵晋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脸不快地撇开了头。
原初晟转头安慰蒋曦仪:“师妹,没关系的,喝不喝是个人选择,你不要在意。”
蒋曦仪毫无反应。
那句“无聊”就如同一个炸弹一般,在听到的瞬间,蒋曦仪的脑袋中轰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被这样说了。
无论是当面的,还是无意中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无聊。无趣。没意思。
然而,最令蒋曦仪感到痛苦的并不是这些话语,而是自己也深深认同,这些词语用来形容自己真是无比的贴切。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是这样的人呢?蒋曦仪不止一次自问。为什么老是无法和别人良好地沟通,无法融入周围的人呢?
这些困惑与不安时不时就会浮现在蒋曦仪的脑海中,折磨着她。但她无计可施,因为没有交心的朋友,她没人可倾诉。而父母亲,她已经不想给他们带去更多的麻烦了,这是她小时候就决定好的事情。
眼眶有点发热,蒋曦仪的手紧抓着衣摆,强忍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能哭出来,要快点说什么,然而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蒋曦仪还是没有出声,一桌子的人也依旧沉默,只有原初晟在试图挽回气氛。只是原初晟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难以调解的情况,也最怕看见女生哭了,只能一个劲地说些什么来安慰蒋曦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