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死啊,姜百灵这么告诉自己,她大概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灵活过了,她两只手紧紧攀附着崖边凸起的石头,一点一点往下挪去,小心翼翼的像一只猫。
其实这片止血草生长的崖壁没有电视中演的那么陡峭,这是一大块横插在山壁中的石头,呈大致三角形状,她这么一点点爬下去的时候,只要不歪到一边,就是处在石头上方的,不至于掉到崖底去。
“加油加油,就要成功了。”她低头就能看到那些止血草在向她招手,好似距离很近,但是想要伸手的时候却怎么也够不到,眼看天色都暗下来,姜百灵有些着急了,她开始加快速度往下攀爬。
但是就像人无法预知你下一脚是不是会踏入悬空一样,她原本踩住的一块泥土忽然松动,然后整个人忽然下落,“啊!”
她尖叫一声,双手胡乱抓着,等到腰上传来一阵拉力,她才算停了下来。
她的手指死死抠住岩缝,血丝混着脏兮兮的泥土糊在手背上,她两只手臂都用力到颤抖,陡然的失重会把人吓晕,但是此刻她却没有眼泪,她的眼睛干涩到疼,似乎在他身边时就已经流干了这一整年的泪水。
“我不会死的。”她仰头看着那颗血红似火的太阳,然后咬牙开始往上爬,手指被岩石擦破了,手肘、膝盖也都是细小的伤口,被粗糙的皮子一摩擦,又疼又辣让人恨不得一头撞向石壁,但是她忍住了。
有崖居的鸟儿盘旋在她身边,尖锐的鸣叫着像是发现了入侵者,姜百灵害怕它们用爪子和喙来攻击她,在鸟儿飞过来的时候总会埋首伏在石缝中,等它们飞的远了再继续往上爬。
这么一点点,一寸寸的挪动,在她嘴唇干燥到咬破的时候,姜百灵终于攀上了崖壁。
这一趟困苦艰难极了,但是值得欣慰的是那里的止血草从未被人采摘过,她满满的装了一草篓子,大概可以再给大灰坚持个十几天的用药。
我必须快点回去。
头顶的月亮升起来了,太阳像是终于撑不住一样滚回了老家。姜百灵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扶着树往前走,天色越黑森林里越是危险,她没有携带火种,如果在夜晚迷失了方向,她就回不了家了。
她循着森林里弥漫不去的焦糊味道往西边走,那些没有枝叶掩盖的光秃秃的树干,在白天看已经尤为恐怖了,到了漆黑的夜间,几乎就像是鬼怪的影子。
偶尔有夜行的狼族出来活动,看到她都静静的凝视着,没有一头上前打扰,姜百灵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的前行,几次被老树根绊倒摔在地上,都只是一声不吭的爬起来拍拍膝盖继续走。
可是时间一长,她还是迷路了,身体像被捶打了千万遍的铁剑,她觉得不是自己要被炼成,而是要被打折了。身上四肢无处不在疼痛,耳边呼呼的风却没有丝毫温情,肆意搜刮着她的热度。
她分不清方向了。
“大灰,大灰……”姜百灵蹲在一棵老树下抱住自己的膝盖,眼睛又酸又涩,脸颊冰凉冰凉,她感觉自己身上薄薄的皮子已经不能抵御风寒,她快要和这老树融为一体了。
“大灰……”你要是见到我,是不是会嫌我又老又干了,就像这树皮一样?她摸摸自己的脸,掌心的伤口让她疼的嘶了一声。
“嗷呜~~”就在出神的时候,忽然一声熟悉的狼嚎让她抬起了头,这是出现幻听了吗?然而接二连三的,这狼一声又一声的叫起来,声音嘶哑,看似用了浑身的力气,却不间断,像在呼唤什么人。
她像被蛊惑一样爬起来,用力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过去,明明漆黑的森林没有光,她怎么像是看到光亮了呢。
那是他们家里的火光,而前方黑魆魆的树干影子下面,似乎趴伏着一个人,姜百灵猛地顿住脚步了。
他是从山洞里爬出来的,赤粿的身体上沾满了灰烬,下身被绷带缠住的部分因为和地面摩擦渗出了血迹,她看着他辛苦的用手肘撑着地一点点爬出了洞穴,往森林里挪过来,身后拖拽了长长一道的痕迹。
“大灰……”她看到他忽然停下动作,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嗷呜!” “嗷呜……”
他努力朝她伸出手来,高高的举着想要够到她。
姜百灵脑内的那根弦一下就崩断了,她倏地飞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冰凉的脸上划过的是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她早已看不清了。
“百灵,百灵。”他把脸埋在她肩窝里不断嗅着,双臂搂着她,像是亲吻失而复得的宝贝。
到这时她才终于痛哭出来,憋了好几日的痛苦与崩溃好像一下子释放,尽数倾泻于这个完全不会说话的男人身上。
还好,还好,你没有我离我而去。还好,还好,我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