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苏觉得钟译这个人是很专注,就连和对方说话的时候,都要深深地看着你的眼睛,让你险些以为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但被盯了这么久,身上还是有点发毛,不知是不是湖边泛来滚着湿气的空气缘故,总觉得有些冷飕飕。
钟译终于开了口,“你的脖子上有东西。”
唐苏条件反射地一抹,尴尬地笑道,“昨晚被蚊子咬了。”
不知为什么忽然感觉周遭的空气又回暖了,六月的天气果真是说变就变啊。
回家后才刚七点半,唐苏提溜着钟乂的小书包,幼儿园的书包轻荡荡的,外面还凸出一个超人造型。
睡意惺忪的钟乂揉着眼睛哒哒地从卧室出来,他平常也是一个人睡,在国外的时候还会被妈妈搂着睡一会儿,自从把人丢给大哥照顾后,宝贝蛋儿就变成了小白菜。这会儿好不容易黏上了唐苏,不时时地就撒个娇结果醒来后人都不见了,这才着急忙慌地出门找。
一抬头,看见唐苏,乌溜溜的眼睛笑弯了眼角,又飘忽地看到一旁站着人高马大的大哥,大眼睛登时瞪成猫眼,嘴角的笑霎时收敛住,小屁股一扭眼看着就要溜回卧室。
结果头顶被一张大手按住,两条小短腿扑棱半天只是原地移动。
唐苏连忙上来解救,双手抄起钟乂,小豆丁坐在唐苏怀里,小肥爪子向洗手间一挥,“要用跟哥哥一样的牙膏!”
抱着人去洗漱,尚佳佳还没起床,这会儿客厅里只剩钟译一人。衣物和早餐先放下,钟译的眼神如饿狼般狠狠刮历着周遭的一切装潢与摆放,茶几上散落着的几本书,沙发上放着的一件外套,电视下面摆着几张和尚佳佳的合照。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照片里笑得一脸阳光的青葱少年,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勾着唐苏脖子,笑得傻里傻气的尚佳佳。最后在那弯起的嘴角上收尾,钟译阖着眼,像是要把一切都打印在脑海里,深深铭记于心。
再次睁开眼,迸射出精光的眼眸越过落地窗,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居民楼,同样的二十七层,挂着完美的招租二字。不由得心情大好,昨晚一整夜都待在车里抱着望眼镜跟踪阳台,青筋蹦起的汹涌波涛渐渐抚平成涓涓细流,很好,回去不用揍二弟泻火了。
洗手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浴室门关着,想来是钟乂洗漱完之后被抱去洗澡,钟译用力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这个小混蛋!洗澡一定会洗到小唧唧吧?小混蛋完全是故意的!
接着传来钟乂嗷嗷嗷的洗澡歌,基本不在调上,但唱得十分欢快,不时时还伴着唐苏的赞美声。
钟译有些抑郁,他们家唱歌都这个德行,要是他进去吼一嗓子,会不会也被夸奖一番?耳根有些发烫,嘴角浮出浅浅的不属于钟译人设的羞涩。
“大哥!”洗澡歌变成长长第一声叫唤,“大哥我的衣服呢,快拿进来,哥哥说卧室里换下来的衣服也拿进来。”
听到有靠山颐气指使的声音,原本跳起的眉角忽地一收,在听见卧室两个字的时候完全变成煦暖春风。他刚才死死地看着卧室的门,要不是眼神不能把它烧出一个洞,说不准已经盯到现在。这会儿终于有了登堂入室的借口,钟译心里哼着歌,迈开步子飞快地走了进去,面上还是一丝表情也无,甚至声音都愈加寡淡,“知道了。”
手放在门把手上刚要扭开,忽然一顿,心中冒出的一个念头让自己骇然不已,万一昨天喊唐苏宝贝儿的混蛋躺在床上怎么办?手指抖颤,从脚底蔓上一片冰凉,甚至额角都冒出了冷汗。眼眶微湿,钟译觉得心里又委屈又失望,他好不容易才有了资格和勇气回来,为什么对方却有了相互扶持的人?
狠狠地搓了眼角,咬紧牙关,门把手猛地一扭,一张凌乱的床映入眼帘。心中的大石咚得落地,砸起阵阵尘土飞扬,钟译哐地把门一关,宽厚的背紧靠门板,胸膛激伏急促阵阵,不停地贪婪地呼吸空气中尚存的一丝温暖气味。
血液流淌速度加快,心脏重重地砸跳着,钟译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到床上,抱着被子滚了几个圈,脸深深地陷入枕头里,手指紧抓住床单,这个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
钟译眉毛一跳,一脸青黑的抽出脖下染着奶香味的枕头丢飞出去,又把一旁的枕头紧紧地抱在怀里,如同抱着记忆中的少年。
浴室里,钟乂逗着小黄鸭坐在浴缸里玩水,头发打湿成卷贴在额头上,玩了一会儿又眨着湿漉漉的眼睛问给自己洗澡的唐苏,“哥哥哥哥,今天晚上我还能住在这里吗?”
当真不想回自己的家,没有人抱着睡没有人喂饭吃也没有人给讲故事,只有凶巴巴毫无人情味儿的大哥跟熊孩子成日被训的二哥,可丢脸。
唐苏想着自己请了这么多天的假,钟译又送来了一堆衣物,“没问题,不过等会儿要问问你大哥。”
总有种把人家孩子抢走的愧疚感,唉。
钟乂转了转眼珠,鬼灵精怪地搂着唐苏的脖子撒娇,“我都和哥哥睡-过啦,哥哥要负责哒!”
唐苏:……
这特么都谁教的!
钟乂一早在餐桌前坐好,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儿童中山装校服,充满稚气的眼眸灵动配上略带庄重的中山装,反而形成萌到心底的反差。唐苏给他穿好校服,喜不自胜地拿出手机把钟乂当小模特拍了一堆照片,不管人家的亲生大哥还站在一旁就把钟乂的照片设成手机桌面。钟译垂眸状似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唐苏的手机,决定回去多购置几身中山装。
尚佳佳的生物钟还未醒,唐苏做了三个人的早餐,正好钟译来补上尚佳佳的缺。因为钟乂的原因,唐苏昨晚特地查了五六岁的小朋友吃什么菜合适,加上从梦里习得的手艺做起儿童餐更是得心应手。也正是这一手好厨艺,才让他越来越笃定梦境诡谲般的真实。这件事甚至不敢对尚佳佳挑明,毕竟这种梦着实太可怕诡异。更何况要是对方知道他年纪轻轻就让他家胖小子给送终了,尚佳佳不知道得哭成什么样,那人从小就是个爱哭的,到现在也没改了这毛病。在梦里的时候,每次跟他媳妇童彤吵架,对方没有气回娘家反倒是尚佳佳跑到他这里哭天抹泪,最后还是被童彤给揪着耳朵拎回去。
香菇胡萝卜肉糜粥、捏成小黄鸡模样的蒸饺、加上几盘青菜,唐苏担心小家伙挑食不爱吃蔬菜,干脆把香菇剁成末胡萝卜更是快要熬化在米中。钟译带来的菜是饭店带来的,这么一比较就没了胃口,趁着钟乂捏着小黄鸡蒸饺跑去关电视的功夫,自以为悄悄地把成品早餐粥跟钟乂的换了一下。
钟乂啪嗒啪嗒踩着小拖鞋又爬上椅子,皱着两条小眉毛看了一会儿自己的粥碗,把剩余一小口蒸饺往嘴里一塞,接着就把面前的早餐粥推给了大哥面前,鼓着小腮帮子道,“这不是我的碗!”
这小鬼没有二弟好欺负了,大哥在内心深叹一声,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地推拒,“不能挑食,快把胡萝卜粥喝了。”
钟乂看着自己碗里大块大块的胡萝卜丁,再看看大哥面前都快熬化了的小碎末,鼻头一酸,嘴角扁了扁,一头扎在身旁的唐苏怀里,小屁股还扭了扭,觉得自己被冤枉了特别委屈。
“没事没事,这碗留给尚佳佳,我们再去盛一碗。”唐苏揉了一通小家伙的脑袋,起身往厨房走。
大功告成的钟乂摇晃着小脑袋,得意洋洋地冲大哥龇牙咧嘴,钟译默默看了他一眼,转向厨房道,“多盛些胡萝卜,钟乂喜欢吃。”
闻言,钟乂的眼睛顿时瞪成猫眼一眼圆溜溜的,因为委屈还湿润着雾气,等唐苏回来后见小家伙受了委屈的模样不由得好奇,“这是怎么了?”嫌胡萝卜少了?
钟乂不说话,抽了抽鼻子,趴下身子半抱着唐苏的大腿撒娇,摇身一变又成了大腿挂件,哼哼唧唧地说,“胡萝卜太难吃了,要哥哥喂才能吃下去。”
爱怜地捏了捏对方的小鼻头,在钟译泛起冷意的眸光中,唐苏毫不自知地端起碗一口一口喂过去。
短短两天一夜,钟乂在大哥的黑名单本子上已经被划烂了,尤其是这张碍眼的画面,要是换成二弟回去一定得上手抽一顿才解气。
钟乂的长相看起来和钟译其实有九成相似,原本冷峻的面容凝成了一张稚嫩的小脸,又顶着它整日在唐苏面前卖萌,连带着唐苏对钟译的心防也消失了大半,有时看着钟译还暗里好笑,每每弄得钟译一头雾水。
“只有我们三个人吃吗?”钟译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另一张紧关的门牵引住,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左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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