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又说:“昨夜的事情,你不必忧心。”
“我知道。”陆无砚并不意外。
幼时陆无砚在宫中住过一段日子,和小皇帝虽然差了辈分,可年纪相仿。小皇帝总是跟在陆无砚身后,甚至不懂事的年纪乱了辈分地乱喊他“哥哥,哥哥!”
后来陆无砚代替小皇帝做了两年多质子。所以朝中有人想责罚陆无砚的话,根本不需要长公主出面,小皇帝第一个站出来保陆无砚。
前几年朝中群臣也曾因为陆无砚无礼的态度而不满,向来软弱的小皇帝第一次大发雷霆,在朝堂上摔了奏折,怒道:“未替朕尝过牢狱之苦者,皆无资格指责他!再妄加非议,斩!满门抄斩!”
是以,殴打皇帝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那是株连九族的罪过。可放在陆无砚身上不过引起朝中惯例的不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都不会有。毕竟,这也不是陆无砚第一次揍小皇帝了。
长公主既然决定暂时住在垂鞘院,自然要派人收拾一下东西。方瑾枝十分狗腿地跟上去,讨好地说:“我帮公主搬家!”
看着眼前笑嘻嘻的小姑娘,长公主怔了片刻。她刚刚不是想要试探一下这个孩子会不会在陆无砚身上使小聪明吗?怎么反倒被她哄得忘了正事。
算了,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
“瑾枝,来。”陆无砚有些无奈地招了招手,“你是不是忘了我给你换了院子?你才是要搬家的那一个。一会儿入茶会帮你安排,然后她就先借你用一段日子。”
“哦……”方瑾枝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一想到新院子里有小厨房,她的一双明眸立刻亮起来,急说:“我这就回去搬家!入茶在哪儿呢?我去找她!”
偏巧这个时候入茶进来,她对着方瑾枝浅浅一笑,才对长公主行了一礼,说:“长公主,入医求见。”
长公主蹙了一下眉,大步走出去。入医正和入烹说话,都是一同长大的姐妹,多年不见,倒是有不少要说的话。见长公主进来,入烹和入医同时起身行礼。
“你们两个下去吧。”长公主挥手,入茶和入烹都静静退下去。入烹去准备膳食,入茶则是领着方瑾枝去搬家。
“陛下身体如何?”长公主问道。
入医犹豫了一瞬,才说:“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那就是不太好。
“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入医硬着头皮,说:“奴婢无用,并没有研制出更好的药方……”
长公主倒是没有指责,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陛下私下接见陈王所为何事?”
“禀公主,陛下……说丘尚州的豆腐很好吃,跟陈王要了方子,赐给了御膳房……”
长公主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确定没有别的事情?”
入医点头,道:“陛下接见陈王时,奴婢一直在场。陈王告退以后,奴婢仔细查看过,陈王不曾给陛下任何书信。陈王那边的人也没有发现异常。”
长公主很明白站在她这个位置,每一步都得走得谨慎。并非怀疑小皇帝,只是最基本的自保。刚被逼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她直爽的性子没少挨暗刀子。也是那些曾经的“挚友”、“亲人”让她慢慢成长起来。
敌国、卫王、佞臣,这些要防。就连她一手扶植起来的小皇帝也同样要防。虽然小皇帝待她一片真心,可是以后呢?
倘若她一手栽培起来的川儿受人挑唆向她拔刀……
长公主眯起一双凤目,她既然能够让楚氏皇朝起死回生,在必死的局中将楚怀川送上龙椅。她也同样可以将他拉下来,取而代之。
她保的是大辽,从来都不是楚怀川。
不过,长公主真心希望永远都不会有川儿向她以及陆家拔刀的那一天。
长公主收收心神,问:“陛下这几日过得如何?”
“陛下还和往常一样,只不过总是嚷着要来陆家找您。”
长公主又问:“无砚的事情,那些老臣是不是又跪在正德店外滔滔不绝?”
“是……”入医吞吞吐吐地说,“不过……都被陛下哭跑了……”
“他又哭了?”长公主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这孩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长公主不由拿出陆无砚来比较,怎么看还是自己的儿子更加优秀。她未涂丹蔻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想起陆无砚,她不由蹙起了眉,问道:“确定他没有对无砚心中怨愤?”
入医摇头,禀:“当时陛下还暗中将事情压下来,可不凑巧的是被一个小宫女撞见了。小宫女的惊呼声才将事情捅破。事后陛下还是拽着小主子的袖子,让小主子留在宫里陪他玩……由始至终,奴婢都在暗处,陛下并不知晓。”
入医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依奴婢所见是小主子故意将事情捅出来的。”
长公主并不意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吩咐:“给入酒带信,让她暂停手里的事情,速归。再将云先生也一并请回来。”
“是。”入医答应下来,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还有事?”
“陛下说奏折太多批阅不完,让奴婢带了过来给您……”
长公主叹了口气,让入茶将那些奏折带过来,细细批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