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一日日地有了起色,在公孙先生的精湛医术之下,后遗症的问题应不大,好好休养段时日,再回归工作岗位并不是问题。
至于害他遭了这一劫的皮面具女……
好在包大人还算有良心,没真把她那张真容依样画葫芦画在通缉单上发布,要不然在下这与她容貌相似的人……可想见未来在她落网前的日子里,兴许只能跟尼特族<四>一起生活了。
(一二八六)
而有关云师兄擅闯王宫的罪行,虽然在青师兄与展昭的请情下,八王爷早已透漏不会太过追究之意,不过因着咱们家师父和这位王爷那些年不知咋回事的交情,云师兄后来竟是自己私下亲至南清宫找了一趟人。
八王爷不比云师兄大几岁,据闻两人当下便闭门闲谈了一时辰,开门时王爷面色颇为轻松。
八王爷以「完璧归赵,其意本善」为由,对外实在发布了一则不追究云神偷之举的声明,让我和青师兄知晓后,也算是实在地安下了心来。
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挑战公私难两全时的窘境的,没必要何苦来挑战人性?
(一二八七)
据展昭所言,这名深居简出的八王爷年轻时据说其实长得丰神俊朗,其形潇洒,如今风华未减,亦是位风度翩翩的美髯大叔,少年时玩性很大,曾跷宫出走过一段时间,猜测同我师父很可能便是于那时候相识。
云师兄后来给我补充:
师父早年云游四方,曾在一小镇上撞见高利贷者追债,见一名老翁被逼得几欲跳河寻短,幸亏了一位仗义有为的少年跳出来替他还了债,才免去一场悲剧。
那名少年面如冠玉,粉面含春,虽刻意穿着布衣,可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其身上掩不住的富家子气息。据说师父当时因太闲无聊,便兴起跟在少年身后,发现他半夜三更不睡觉,竟去爬高利贷债主家的墙头,妄想演绎一场江湖上常有的黑吃黑剧目,来尝试一场劫富济贫的活动……
重点是这演员身手不怎样,爬过墙头后便差点失风被逮住,让职业级的师父看不下去,最后连人带财顺手给救捞了出来。
此名被师父顺手救出来的小公子便是当初跷宫出走的八王爷。
青春期被太多侠义小说弄脱了价值观的后果,深居宫内的少年对快意江湖的生活产生了向往,对师父当时英挺霸气又快狠准(?)的身手十分崇拜,一心想拜入门下学艺——
师父自然不肯。这位小王爷便抓准师父贪杯的这个弱点,以美酒为饵,两人勾勾缠了半个月,最后被宫内派出来寻他的人找到,揣着一颗破碎的大侠梦被拖了回去,红尘梦醒(?),只好继续回去去当他那高高在上的王爷……
(一二八八)
……一代王爷曾经最大的志向是当神偷?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堂堂皇室竟也出过如此奇葩,此真乃一个无奇不有的世界。
(一二□□)
奇葩王爷或许便是回忆起这段年少轻狂的写意时光,因此方无打算追究这件事的相关责任。可本案曾造成的骚动不小,又涉及皇家,彼时嫌犯逃亡,短时间内无新事证出现可能,继续追查有现实上的困难——如此结果,包大人和青师兄在朝廷上,不免招来一番办事不力的责难。
未料,一朝上御书房提交完全案报告书后,包大人当日退朝回来便将本案牵结,尘封到了卷宗室备档。
开封府经手的案件数绝大多数时候皆是如同办流水席那般热闹的,民间尚有许多人急需他们的帮助,他们不得不腾出心力处理更多前仆后继的纷争,这件案子便如此告一段落了。
(一二九〇)
案件签结的那晚,我上了福来客栈一趟,却见青师兄早早便坐在房内,几人已聊到云师兄近日将启程离开返回山内蜗居的打算。
韦神医替我再把了一回脉,做了些交代,才把我放行到聊天的队伍里,那时两位师兄正谈论到日前绿眼人的那场挟持,语意中多少有些庆幸的味头。
「若非当时诸事仓促,他们不及详尽规划,否则软筋粉与软骨散此二种药物,若是叠用得当,后续确会有些麻烦。」云师兄道。
青师兄也表赞同:「亏得他们二人尚会照护彼此,也亏得他们不知晓春儿和我们无痕雪间的渊源,否则当时也不至于将人丢出来挡师兄你那一剑,反倒令我们再无后顾之忧。只是不知他们背后之人是如何回事,前来搭救者竟仅有一名女子,也不知是放弃了那假扮师兄你之人,或是另有打算?」
云师兄淡淡嗯了一声,见我围过来,想起般问:「对了,青儿,那女子是如何回事?当时被南侠挑落了皮面,远远望去,容貌似乎同春儿有些相似?」
「那可不止是有些相似,乍看下几乃近乎一人了。」
云师兄眉头淡淡一颦。我实在好奇,便道:「之前白玉堂也是这般说,真的有这么像吗?」
青师兄却扬起长眉看我:「你未见当时展昭,皆让她撼住了么?说来我头回见到时亦是吃惊不小,倘若你改作女子装扮,估计模样更有八、九成相像,便是你的身量比她略略高了一些罢了。」他手盘胸前,打起趣道:「……春儿可真无失散在外的姊妹么?」
我抽了抽嘴角:「我确定没有。」
青师兄笑了,不过随即又收敛起来,认真与我道:「总之不管如何,此女确实对你当初道的那『秋香』之名有反应,包不准真是那戴铁半面之人在找的人。以后你若在外头碰上她,最好离得愈远愈好,莫要和她扯上关系。」
「这是自然。」在下巴不得一辈子都别再见到她,怎么会主动和她扯上关系?
云师兄却道:「青儿刚提到展昭……」说著转头看我,「那夜看他看起来确实是关心你,他知不知晓你其实乃是……」
听懂了师兄话中想问之意,我连忙回道:「他不知道!」
脸畔已是有点发烧。
受挟持的那夜被展昭被背回府后,在韦神医的诊治之下,无事可再掩饰。
我心知肚明,当时面对两师兄时心中难免紧张,不知他们会作何反应,却不晓得他们早便知晓了我的老底——师父他老人家早在收徒时便同他们炫耀告知过了消息。他们二人不但知晓我身藏密银之甲,连甲上的玄机皆一应清楚。青师兄后来还主动跟我坦承,曰我身上所穿这件改造过的密银甲,其实还是咱们师父捎来自己的设计图纸,去找他请来相识的人改造的!
我当下真是一脸羞耻……
羞耻自己自我感觉良好,还以为将一切隐藏得很好……
云师兄见我这般紧张快答,清冷的眼底似乎出现了些许笑意:「既然开封府的人待你不错,你爱混在里头倒无妨。」他这般道,说来他当初强制将我拉去给韦神医诊治,也是替我保全下了身分。只见他随后眼底的笑意渐收,语气仍是淡淡:「可帮忙归帮忙,优先得还是需注重自己的安危。莫要同他们厮混久了,亦将自己当作了先锋……明白么?」
浓浓淡淡的关怀之意,在这段话里头表现无遗。
我心中有动,不禁正经起神色,端端正正地与这位年长的师兄,应了一声是。
(一二九一)
那夜我等聊到近半夜才离开客栈。
临走前,韦神医给我与青师兄一人递了一瓶药丸过来,说此为他从云师兄打包带回来的残药成分中、与我们当时的症状综合研究出来,可现时抵销软香粉兼软骨散合用后效力的解药,让我们留在身上备用。
另外又多给了我一堆伤药补药解毒丹大补丸迷药(?)麻药(?)读药(?!)化功散(!!)等等各式药品作为伴手礼,说是权当自己对后辈的照顾,让我可做不时之需备置。踏出客栈时,我怀里便这么莫名揣着一大堆的仙丹妙药,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相较于我的懵懂,青师兄心情倒是颇好,送我回到家门口后,还与我多道了一句:「我们同门三人能有此齐聚之机,可谓千载难逢。趁云师兄尚待于汴梁城的这几日时间,春儿你大可多多上门,应要好好珍惜此番良机才是。」
低磁的嗓音里透着笑意,一双眼曈在夜色中显得晶亮,从来皆是这般气神饱满,唇畔两侧笑纹深邃,令人看了不自觉也是喜形逐开。
果然青师兄对师门的情感是真的很深厚的吧?
这回能见上云师兄,扣除冒名风波带来的麻烦以外,说不定他心里其实很是欢喜呢。
(一二九二)
在下脖颈和手臂上的伤口,整整花了将近一月才痊愈。
在那同时,前阵子看似凶险的简六,却反而早就可以下地执勤乱跑了。
养伤的前半个月,在下的脖手日日都缠了厚厚一圈的绷带上工,王朝马汉每回见我都一脸愧疚,自责自己当时来得太晚,没来得及将我救下,于是变相搜罗来不少零嘴欲补偿我,吃得我都长出了一圈肥骠。
与我同经历了一场冒险的公孙先生,那阵子对我也甚是温言细语,不但极少黑我,更大量减低了我的工作量,派下来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小杂事,至于平日那些跑腿搬运卷宗等活,一律直接下放给赵虎代做,赵虎工作量因此激增,那阵子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一层悄然的哀怨。
至于展昭……当初他身上药效退去之时,我的伤口早已被包扎妥当,人还算精神。饶是如此,他仍然放不下心,非要再三确认过我确实无事以后,才肯松手让我离开。
无奈之后几次因动作过大不小心牵动到伤口之时,他都恰好在旁边,一次两次三次过后,他竟不再慰问,改直接板起脸来教训人,说什么伤员应妥善照顾自己小心注意好好养伤一说再说怎地都说不听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巴啦巴啦巴啦巴啦……
我当时忍住想摀耳朵的冲动,心里不自觉感叹:
这个展昭,好像被公孙先生的嘴给带坏了啊…… ╥︿╥
批注:
<一>浩克:一种内功心法,发动之后能瞬间暴突全身筋肉,让你整个人壮大上三倍。唯二的缺点就是彼时肤色会呈现青苔色,不甚雅观,还有就是心智会变得有一些狂暴……
<二>香槟:一种象徵胜利的美酒,传说此酒一开坛即香气四溢,会让人有一种如置身在槟子中徜徉的酸甜滋味,故而称作香槟。
<三>EQ:一种人类在群体中必备的才能,若能完美的掌控它,能收四面玲龙八面逢源的功效,让你的生活因此如鱼得水。
<四>尼特族:一个默默潜藏在人类生活中为数不小的群体,他们对家宅有着难以言说的眷恋与依赖,轻易不肯踏出家门。广泛而论,其实现今大宋国土中绝大部分养在深闺的女子,以及那些靠妻母养活十年寒苦读的考生,其实皆可一并纳入「尼特族」的涵括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