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陵苕世子弹萧瑟哄自己睡已经够给脸了,难不成还让他亲自走过来喂自己吃东西?!
让一个上辈子嚷嚷着要灭了实际上确实是灭了他的宿敌……那完了,要真那样,他得将近折掉不止十年的寿。
谢凌恒想想就觉得像是吞了一百只苍蝇似的难受,正朝他走来的俊美青年仿佛成了一个头戴大花巾一脸高原红的山村贤惠主妇,咧着一口豁牙,操着一口沉重的乡音,“看哈子看,次啊!”
……他为何会有这么伤害自己眼睛的销魂想象。
谢凌恒:“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师父。”
边说他边捂住了半边脸颊,他的口腔应该是被清洗过了,含着一股柚子般微涩的清新,用舌尖顶顶嘴里的牙,还好,在原位呆着,还没寿终正寝。
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嘴里还有一点微弱的血腥气,游离在他的喉咙里——可他总觉得这血腥气有点陌生,不太像是自己的。
尹乘月冷笑了下,把手中装着酒酿圆子的碗“嘭”的一下重重压在谢凌恒旁边放杂物的小桌上。
明明是这么响的一声动静,里头的汤汤水水却一点没撒出来,甚至只是小小的荡漾了一下,里头的勺子都未曾挪一下位置。
尹乘月昂起下巴,“你以为我会喂你——凤栖迟,你品行不怎么样,想法倒是挺美。”
谢凌恒:“……”
他完全没这么想好吗!到底谁再自作多情!
谢凌恒扫视了一圈周围,“师父,小月月呢?”
尹乘月偏了偏头,“丢了。”
谢凌恒:“……!”
白英:“喂,你干嘛?!”
谢凌恒头也不抬,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快速道,“找它去。”
“没丢,你是躺久了脑子不好使吗,我随口说一句你都信,它被我的影卫抱出去了——出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很快就回来了。”
尹乘月的手指攥紧了下,也不知在和谁说,或许也就是自言自语了一句,“还和那时候一样,只在乎这些。”
谢凌恒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师父,我躺了几天?”
“七天。”
“七天?!这么久!”
谢凌恒叹了一声,“那吕辽阿诺他们呢。”
“我在这儿呢!”
一听到自己被点名了,阿诺兴致冲冲的跑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刚刚摘下,犹带着清晨的露珠,一把堆到了谢凌恒面前。
阿诺脆生生道,“吕辽哥哥……不是,其实是吕瑶姐姐身体好多了呢,凤哥哥,吕辽哥哥是个女人假扮的,怪不得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他长得秀气呢,她现在旁边的房间躺着,从几天前醒过来就在哭,哭了好久了,我和张大哥怎么安慰她都没用。”
谢凌恒:“终于肯承认自己是个姑娘了——小姑娘受了委屈哭几声理所应当,要不是我也受伤了,我去哄保证她马上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尹乘月:“先顾好你自己吧。”
“我们这是在一家客栈吗?”
还布置得如此豪华,用的东西也精致。谢凌恒看向那个装着酒酿圆子的小瓷碗,不是上上雅间的配置,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瓷器。
他之前有条件挥霍的时候,也挺会烧钱享受的,但他并不刻意要求住最好的,只要求吃食方面美味点,不贵最好,但尹乘月则相反,住要住最好的,在外还要讲究舒适整洁,吃可以不吃,反正他已经辟谷了——谢凌恒其实也辟谷了,但是他就是爱吃爱玩,吃喝嫖赌抽中除了“嫖”,他基本上都会一点,典型的纨绔子弟。
张正义大喊一句,“可不是吗,咱们这是在函阳平津城里的万来客栈,芍药镇那里的客栈是没法住了,生怕不安全呢,最主要的事儿,那儿最好的牡丹客栈就是赵财主家开的,可赵财主儿家的大儿子死了,他们哪有心思做生意啊,早关门了,可能也要搬走换地儿了吧,见芍药镇最大的客栈都不做生意了,别的几家小客栈也觉得做不成了,都打算腾地儿或者换别的了,说是天降横灾,人都变成怪物了。”
谢凌恒:“赵财主家的大儿子——赵公子,他是不是长得挺矮小的,穿得一看就是暴发户,品味很差,身体好像也不太好,一脸的“命不久矣”,是长这样吗?”
张正义猛点头,“对对对,我见过他,那人啊,是镇子上出了名的败家子,叫赵辉!就知道到处惹事,我之前给他家送柴火,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还打了我好几下呢,不过没啥力道,就是个银样蜡枪头,该去看看病呢。”
有些话是不好放在明面上讲的——第一眼看到那赵公子的时候,他就肯定了一件事。
那家伙肯定床底不能,一看就是肾虚,还虚得特别严重,百分百的“秒回”。
张正义:“原来凤兄弟你也认识他啊。”
谢凌恒:“倒不是因为我认识——你还记得那个攻击你的白衣人吧,就是那个赵公子害得,人家可是个修士,他在背后给人家咬伤了,可不就倒了霉了。”
张正义:“活着不太平,死了更不太平,尽不干好事……我悄悄告诉你啊,凤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听芍药镇里卖药的王掌柜的手下的三姐姐家的四妹家的丈夫的朋友王二麻子说,那赵辉就喜欢去那百花楼玩儿,还花钱捧着一个不卖身的清倌,搞大了那姑娘的肚子,那姑娘寻死觅活的要他负责,可把赵老爷给气得哟,都要大病了!那赵辉不是东西啊,他就去找王掌柜买了一副药,反正不是安胎的方子就对了。”
本来被那一串长呼海啸的人物关系给绕晕了谢凌恒一听“百花楼”三个字,瞬间一下就清醒了,“百花楼?芍药镇上不就一个听雨苑吗,百花楼在这个平津城里——不是吧,为了泡个妞儿跑这么远,那张脸上头本就写着“在下不行”四个字,还一天到晚的不省事……”
一不小心浑然忘我,忘我可以,但不能忘了旁边还有两三个站得风高亮节的棒槌——谢凌恒赶紧拍拍嘴,余光悄悄瞟了一眼尹乘月。
尹乘月也看了他一眼,除了眼神更深沉了点,对他这种不着调的话也没有大加斥责。
白英:“先把这酒酿圆子吃了,别的事,待会儿再说。”
谢凌恒:“没问题,正好我也饿了。”
见谢凌恒端起来吃了,尹乘月才转过身,打算把萧瑟放回墟鼎里——萧瑟旁还放着一个布包,里头的蓝玉烟杆有些戳出来了,顶开了一个端口,成了个愣头青。
他顿了顿,把这个布包和萧瑟一起放了回去。
“好好吃,里面是放了别的料吗。”
不同于普通的酒酿圆子,这汤水有些像蜂蜜红茶水,谢凌恒一开始还以为里头放了红糖,可一喝下去并没有红糖味儿,倒有些像他上辈子特别喜欢吃的小补丹药蜜色丸,那丹药没有蔗糖这么甜,但很香——比黑芝麻糊还香,入水既化,就是这个颜色。
又对身体好,味道也不错,想当初谢凌恒最喜欢没事就往嘴里扔两个。
听到谢凌恒这句话,白英扁扁嘴,若有若无的睨了一眼尹乘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吃你的吧,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谢凌恒在心里默默地翻翻眼,继续埋头苦吃。
他边吃,张正义边在一旁碎碎念,“那个赵家也不知招谁惹谁了生了这么个东西,不过好在他们家还有个二儿子,也是个赵公子,不过这个赵公子可比那个赵公子好多了,经常帮人,名声不赖,可就是在赵家不受重视,可怜咯。”
“为什么?”
白英也起了些兴趣,见这么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和自己搭话,张正义憨憨的笑了下,“我这点身份,哪能知道这么多,这是人家财主家的事儿。”
阿诺:“家长里短,以我的经历猜猜,既然是财主,家里总会有那么几房小妾,小妾一多了,孩子也有了,但总要分个上下吧,长子总会比次子讨喜,就像正妻生的和小妾生的,甚至不是妾生的,就又是另外一个待遇,这是事实。”
面对众人突然的瞩目,他就像是没事儿人似的笑了下,不以为然的摊了摊手。
“这世上总有很多不公平。”
此刻,“吱呀”一声,门开了。
看到来人,谢凌恒手中的碗啪的一声掉地,里面剩下不多的酒酿圆子混着汤,泼了出来,正式寿终正寝。
现在能让谢凌恒做出这个反应的,反而不再是尹乘月,而是那个整日冷淡着一张脸的冰块兄。
他先是和尹乘月微微低了低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站在他肩头跟着一起来的小月月从他身上一骨碌跳下来,翻进了谢凌恒的怀里,先是摸摸它白绒绒的毛,他一脸满足的把它举起来。
本来笑得挺欢快的,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透过现象看本质,从小月月琥珀色的眸子一看到了半边脸都是乌青块的自己——害得他差点没把小月月给猛地丢出去。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几次差点把小月月当羽毛球丢出去了。
凤栖迟这么好看的皮子,说破相就破相!该死的冰块兄,你是不是嫉妒他!羡慕就直说啊!
谢凌恒心里涌上些忿怨,但好在他心还算大,叹了口气也就罢了,毕竟现在寄人篱下,还能像老早之前那样闹出个天儿来——做梦呢。
他的手继续在小月月身上撸着,大概是想舒缓一下心里的情绪,可也不知摸到了什么,一把又把小月月倒拎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尾巴?!小月月,你到底是什么生物啊,你又不是九尾狐,怎么还会再长尾巴?!”
小月月无辜的甩了甩尾巴——从原本蓬松的一条变成了两条,这样一甩,很像是一个姑娘头上扎着两条麻花辫,让人忍不住想去掰扯几下。
“你还会再长尾巴吗?”
小月月努努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谢凌恒蹙了下眉——他感觉自己有些任重道远,有空还要去查看一下小月月到底是什么神奇的物种,要是有《万兽典》在身边就好了。
一步、两步、三步……看着眼前冰块兄的影子在缩短,谢凌恒一叶障目,试图用小月月挡着,装作没看见他正朝自己走来。
瞧着他这没半点骨气的怂包样,小月月扭了扭身子,挣脱了他的手,蹲在他身上盖的被单上,挥舞了下毛茸茸的爪子。
也不知是多了条尾巴多了些威力,这一挥舞——正对着小月月,往前走两步就有一张方桌,桌沿边多了两条道道,虽然浅,但如果划到人身上,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它像是在证明给谢凌恒看,你别慌了,它一定能尽量保护你。
冰块兄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这盒子像是用干冰做的,拿出来的一瞬寒气往外冒,他送到谢凌恒面前,见谢凌恒下意识往后躲闪了下——他低了低头,像是忍住了什么情绪,非要克制住不让它从自己肢体上体现出来,有些如鲠在喉般的刺痛。
“给你,拿好吧,别再丢了。”
确定他没有要出手揍自己,又有小月月保护自己,谢凌恒心里踏实了,接过了冰块兄手里的冰盒子,背对着他们的尹乘月闭了闭眼,握了握自己手腕,往下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就像是当初中了封灵咒的谢凌恒一般,谨小慎微,小心翼翼。
这样的场景,连粗神经的张正义都察觉了不对,他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轮番过了一遍——他觉得自己挺幸运,因祸得福,能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长得惊为天人的人物,长了眼界,现在还能住进这么贵的好地方,这都是他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这多亏了当场他救了这个凤兄弟,而且他都能感觉得到,这些人说来说去,好像……都是围绕着这位凤兄弟?!
真是人缘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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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歇息了这么久,也该开始做正事了。
函阳平津城好歹是个大城,肯定要比芍药镇来得繁华,谢凌恒上辈子也常来,每次都要搜刮一堆东西回去——这个城没别的,就是各种甜食,还有各式各样的稀有香料。
谁让这个城,最主要还是以贩卖押运香薰为主。
听闻最开始,这个城有个极大的制香世家杜家,还是修仙世家,一直极有威望,是平津城的守护神,但很不幸,那时有个万幽谷,聚了一堆很厉害的魔修——但杜家有些不幸,据说有一日,在他们世家聚会之时,有魔修夜袭杜家,还抢走了他们世家一直护着的神器“炼香灯”,顺道把他们全家都给灭门了。
可以说,这简直比他们上河谢家还惨,那个炼香灯现在也不知去了哪儿,谢凌恒反正是不知道的。
每个世家都会有独门护着的神器,只要挂上“神器”这两个字,总是会引来一群绕着蛋飞的苍蝇。
炼香灯可以聚揽天下万物的气味,再特殊的也能收集,炼出来的香,会有影响人心的效果,也能让人产生各类神奇的幻觉云云,光光就这几点,就已经足够能让魔修们乱动歪脑筋了。
不过杜家好像也有幸存的,这已经是在上辈子谢凌恒入魔前发生的事情了,对于不影响到他人生轨迹的历史,他能大致知道点,也就是大致知道点。
那个冰块兄给的冰盒子谢凌恒没打开——他挺担心里面会忽然跳出个暗器,照着他的眉心就是这么一戳,那可不是真见了鬼。
这一路走,谢凌恒猜测尹乘月多半又是不打算回到沧月,听他的意思,还要等到他抓到那个带走吕岩的怪物,看样子是不甘心啊。
这死不认输的劲儿,依旧没变啊。
吕辽……不对,是吕瑶换回了一身女装,倒也挺清秀可人,背上的伤虽能治好,但留下疤痕是必然,自己最亲的师兄变成了那样,她嘴上不说,郁郁寡欢的表情却是放在脸上的——一路不说话,跟在他们后面,就和透明人似的。
谢凌恒抱着小月月放慢脚步——他旁边的冰块兄也跟着放慢了脚步,非要保持着和他同一水平线的走路速度,连脚尖之间相差的距离都控制得很好。
说到这个,谢凌恒就来气,那该死的尹乘月不知道之前和冰块兄说了什么,这个人就形影不离的跟着他,美名其曰“保护他的人身安危”。
他真想说,那冰块兄不灭他的口,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够积德了,还保护他,这简直比他能生孩子这种话还好笑。
谢凌恒唉声叹气,“求求你了,大哥,你放过我,我就想去安慰安慰人家小姑娘受伤的心灵,不干别的,我是说真的。”
安慰其实也是假的——他就想让这个毁了自己花容月貌的冰块兄离他远点,最好赶紧滚蛋。
冰块兄见他这么排斥自己,神情多少有了些黯然,只是谢凌恒必定是察觉不到的,他低声道,“好,你去吧,我不跟着。”
谢凌恒凑到吕瑶面前,“吕姑娘,别太伤心了——你想想,要是你师兄看到你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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