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平静无忧,父母家眷俱在,兄弟姐妹和睦。”
“公主……”飞岚微微沉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相劝。
所幸妘青婺只为倾吐情绪。“我与明统领虽是叔侄,可自幼他便待我极为温厚,教我读书识字,骑马围猎,相较于父亲的刚硬与霸道,我与他,一直以来倒更像是父女。”
飞岚脸色一白:“公主,这话可是大逆不道,您可千万不能乱说呀!”
妘青婺却恍若未闻,淡淡一笑,又道:“父亲生性骄横,多年来一直不得母皇心意,他嫉恨叔叔得以常伴母皇身侧,屡次言语挑衅,再到妄动兵戈,早已不是奇事。”
飞岚点点头。“是啊,可不正是如此吗?明统领多次隐忍不发,岂料却换的亲兄长对自己拔刀相对。”
“我不信他会杀害父亲。”殿外,隐约传来连续不断的脚步声,沉重又嘈杂,期间还夹杂着兵刃相碰、铁甲摩擦的锵锵声。妘青婺眼神渐深:“飞岚,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去追查真相,无论是父亲还是叔叔,他们都是冤死的呵,不是吗?”
“大公主蓄势已久,此番辅国将军出事,不过是她摘来的由头罢了。她根本是……唉。”飞岚欲言又止。
妘青婺忽道:“走,我们去母皇宫中。”
“公主……您挡不住大公主的。”飞岚自是明白她的用意,忧心忡忡劝道。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皇姊如此不忠不孝,任意妄为。她已经一错再错,倘若母皇再有什么不测,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能制止她的暴行?”
闻言,飞岚惨然一笑:“可是公主,倘若真连陛下都无法制止大公主的残暴,您如此出面,又岂非螳臂当车呢?”
“飞岚……”被她说中心事,妘青婺涩然扶额。沉默半晌,方幽幽问道:“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不是公主无用,而是陛下她老人家一直以来太低估大公主了。”
“母皇她久病在床,又如何能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如此叛逆?”听了飞岚的话,妘青婺忍不住辩道。
飞岚道:“陛下久病在床,却迟迟不肯立储,只怕是心中早有新帝人选,奴婢斗胆猜测,这人选怕是与大公主并无干系。”
“飞岚,你……”妘青婺欲言又止,一绺发丝自鬓边滑落,被她勾在指尖,缓缓绕动。不得不承认,飞岚说中了她心底隐隐的所想。母皇的心思她一向不曾妄猜,可是这帝位传承乃是天命所归,母皇再如何强硬,不服老,早晚也是要让出来的。可她却迟迟没有公布储君人选,要说心中没有他想,又怎么说得通?皇姊年岁已长,却一直不得母皇认可,余下二皇兄与自己,难道母皇当真是要在她二人之中择一人继位么?
飞岚望着妘青婺的脸色,猜到她与自己想到了一处,于是更加大胆,继续道:“公主,陛下她老人家当年可是兄妹相争,一番恶斗方才夺得帝位,平生最恨大逆不道之人,没理由如今被大公主气成这样,却仍不立储以断其念。奴婢斗胆揣测,您说,陛下她会不会早已留下后路,只是此时一切尚未可知?”
妘青婺微一沉吟。“你是说……遗诏?”
飞岚连连点头:“正是。”
“并非毫无可能。”妘青婺沉沉道。以母皇的心思之重,即便老来糊涂,也不至如此虚弱。难道果如飞岚所猜,她老人家早已留下遗诏,只待她驾鹤西去,遗诏问世,新帝便将诞生。
这么一想,她脑子里便再次浮现出曲离潇带来的几句话来,口中喃喃自语:“年节将至,陛下卧病已久,恐无力拜祭先祖,公主可愿代母尽孝……”
飞岚怔住:“公主,您说什么?”
“这是今早那曲离潇带来的话。”妘青婺眸心泛起薄光。“叔叔人之将死,却只托她代为传达这么一句话……飞岚,我不明白。”
“公主,奴婢以为那女子的话并不能信。”飞岚对曲离潇的印象实在是不佳,忍不住道。
妘青婺却摇摇头:“我却觉得,她并没有丝毫欺骗我的必要。”若她猜测没错,曲离潇这女子心性极为高强,虽是替皇姊做事,却并非臣服于她,并且此人骄纵洒脱,行事大多是随心随性,从在青葙镇她一时兴起便去救了司岄出来,此事可见一斑。那么,她替叔叔传话,也极有可能是心血来潮,又或是被叔叔的气节打动,倒真不似是城府满满而来。
见妘青婺如此笃定,飞岚不再质疑,却道:“拜祭先祖?这时节可无法出宫祭天。再说,祭天大典那得陛下她老人家亲自举行才行啊。”
“拜祭先祖也并非定要出宫。”妘青婺只是下意识地辩道,可话一出口,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时呆立原地,胸口阵阵发热,直如醍醐灌顶。“飞岚,我想到了!”
与此同时,飞岚也是眼前一亮,两人想到了一处,异口同声道:“太庙!”
“公主请稍等,奴婢这就去为您备轿。”情知此时刻不容缓,飞岚急忙说道。
妘青婺却伸手拉住了她。“不,别惊动任何人。”她说。“就如上回一般,我们悄悄去。”
两人商量罢,当下换了简约的行头,乍一望去便如是两名宫女禹禹而行,半点也不惹眼。
不过盏茶时分,妘青婺携着飞岚已然来到了太庙门前。
一名小沙弥正低头沙沙扫雪,余光瞟见两人缓缓走近,他头也不抬:“两位施主请回罢,今儿大师傅不见客。”
“小师傅,劳请你通报一声,便说陛下久病未愈,五公主代母尽孝,前来祭拜先祖。”妘青婺好脾气地说。
闻听这穿着简朴素净的女人竟是当朝五公主,那小沙弥立刻丢下扫帚,行了僧礼,恭敬道:“公主殿下快请进。”
飞岚见他佛门中人,待人却也如俗人一般两副面孔,忍不住出言讥道:“不是说大师傅今儿谁也不见么?怎地这就改口了?”
妘青婺正要叫她莫要得理不饶,却听那小沙弥认真解释道:“施主可是误会了,大师傅确实是这样交代的,大师傅说,除了五公主殿下,余下众人,一概不见。”
听了此话,妘青婺更是心中一动,隐约觉得自己猜对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或许……即将浮现眼前。她心中紧张不已,却又亦有些难以言说的期待,说不好是怎样复杂的情绪,一边向着太庙深处走去,一边暗动心思,倘若真的是有遗诏的存在,那么,自己到底是期望里头的名字是自己,还是……不是自己呢?
不多时,那老僧已出现眼前,却是自顾自闭目静坐,并不起身招呼。
妘青婺自不介怀,垂眸一看,却见那老僧身前的矮桌上正摆放着前日所见过的那只饕餮铜罏,其上袅袅热气,氤氲了人面。她心下了然,于是温声唤道:“大师,隔日不见,却不知那冰雪梅茶可还温在罏中?”
老僧并不回答,只轻声问道:“公主听到什么没有?”
妘青婺思索片刻,道:“没有。”
老僧仍未睁开双眼,又道:“公主闻到什么没有?”
妘青婺微微皱眉,虽不解其意,仍是应道:“没有。”
老僧沉默了一会,终于睁开双眼。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妘青婺。“公主,茶汤热了。”
这次妘青婺并无丝毫思索,回道:“是的,我看到了。”
老僧沉下脸来,冷冷道:“兵戈之声冲天,你听不到,血腥之气肃杀,你闻不到,却只看到眼前一罏梅子茶。”
妘青婺心中一动,终于明白了老僧的话意。于是并不见恼,微微一笑,道:“身在茶汤中,又怎会不知好没好。”
“怎么公主自比为梅子一颗么?”老僧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