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听了飞岚的说话,沉吟片刻:“如此,你差谁出宫,报本宫名姓便是。但有差池,本宫自会承担。”
“青婺可太感激大皇姊了。”妘青婺方有一丝悦意,又转沉沉叹息。“只可怜父亲,这沉沉冬夜,独自一人躺在大殿之中,至亲儿女也不得陪在身畔。”
妘青寰见她弱柳愁容,眼泛水光,观之又觉可怜,又觉可笑,于是示意宫人起轿,懒懒说道:“不必多言,父亲之事,自有本宫做主。”
飞岚咽下一口豆腐,皱眉道:“是淡了些,这店家委实无良。”
司岄道:“在我们那个地方,饭店的菜那都是咸死人不偿命的,好像盐都不用钱,到你们这……怎么就正好反了?话说你们国家的盐很贵吗?”
飞岚不悦道:“你别开口闭口你们国家你们国家的,小心让旁人听到,将你当敌国奸细抓了。”
司岄一愣,忙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我错了。”
飞岚白她一眼,自言自语:“这也太淡了……”
“何止是淡?你尝尝这盘青菜,一点油也没有,还有还有,这碗萝卜牛肉汤,肉腥气都没去呢?!”说到痛心处,司岄连连摇头,“差评,差评。”
飞岚懒理会她,颇有些担忧地看着安静吃饭、不言不语的云卿梧。“小姐,”她迟疑着说,“要不,我去给你重新弄些吃的?这些菜品委实差了,好不好吃是一说,万一吃得你身体不适可怎么得了。”
“就是就是,你去吧,记得加点盐啊?”司岄连忙帮衬。
岂料云卿梧却恍若不闻,安静执箸吃完最后一口饭菜,又取一旁帕子轻轻拭净嘴唇,方才抬起脸来。“食不言。”她望着面前聒噪的二人,淡淡一笑。
飞岚脸皮微红,忙端起碗来,不再多言。
小火炉静静地燃着,散发着冷寒天气中微薄的一点温暖。云卿梧平日里总言笑晏晏,与婢女下人皆没什么架子,然而,此时她淡淡一句说话却叫司岄听出了几分肃谨,那是任何领导讲话都不曾给她的感觉,不怒而威,虽是指责,点出问题却不至让人难堪。她心中一动,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已然过去榻上,懒懒倚倒,手持一卷瞧不清封皮的书看了起来。窗外雪花颤颤,窗内浮光暖暖,而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书,目光低垂,嘴角微翘,薄薄雪光交融着小炉中暖红的火光打在她的面上,鸦羽般浓密的长睫一颤一颤,在眼底投落两道淡淡的阴影。须臾,翻过一页,一枚翡翠镯子便溜溜儿地轻滑下腕子,极其温润素雅的色泽,通翠欲滴,将那雪肤衬得尤其凝白端庄。
没有她素日看厌了的浮躁与轻狂,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宁谧,云卿梧此人,总是莫名令她感到安心,又温暖。
她不再挑食嫌弃,也与飞岚一般默默吃了起来。
饭后,飞岚伺候云卿梧小睡,怕司岄聒噪,于是将她赶出屋去。此举倒也合了司岄的心意,于是她东转转,西转转,没一会儿便转到了客栈的厨房里。背着手做出一副老领导视察一线的模样,然而不过片刻,便被一位老厨娘盯上了:“哎哎哎,这里厨房重地,闲人莫进。”
“咳!”司岄一口口水差点呛着自己,还厨房重地……你这是煮鸡蛋还是造导弹呢?她眨了眨眼,挤出一丝很和善的笑:“阿姨,我想问问——”
“问什么问!”老厨娘根本不听她说,坚定赶人:“现下已经不提供饭食了,快出去,厨房重地不准到处晃悠,要是弄丢了什么贵重食材,你叫老奴如何分辩清楚?”
“哎哎哎,你别推呀,我自己会走。”司岄被那孔武有力的老厨娘从厨房后门径直推到正门,方才手扶门框稳住脚步:“小姐姐,小姐姐!可怜可怜我中午都没有吃饭,这会儿正虚弱呢,你再推,等会儿我要是晕倒了,这不见说我讹你吗?”
老厨娘愣住了。须臾,老脸飞霞。
司岄虚弱地打了个颤。一声小姐姐,抖落全身鸡皮,眼看着年近五十的厨娘老脸一粉,接下来,赶人的态度都变得柔软了:“哎呀,小公子,现下当真过了提供午饭的时刻啦,你若是饿了,可去前头堂里买些吃的,莫要在此处转悠,烟熏火燎的,没得熏坏了你。”
又是一个被她身高衣裳欺骗了的主儿,再加上她刻意压低了的嗓音。司岄心中大乐,扮男人这活儿她可是大姑娘吃上轿团子,头一次,没想到还挺过瘾,这不,眼瞅着就被人称呼小公子了。还小公举呢,呸。
老厨娘见她不动脚,却眼神闪烁,于是立马懂了,伸手抓过两颗热腾腾的白煮鸡蛋便塞了过去。司岄一呆,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而且我也没钱给你。”
“不用钱。”老厨娘看她的眼神陡然间充满了慈爱,就仿佛在看自家拖着鼻涕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拿去吃吧,别说是我给的。”
司岄苦笑连连:“真不用,哎、哎,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厨房到底是怎么烧菜的。”
老厨娘脸有得色:“小公子可是中意哪道菜,实不相瞒,咱们客栈客人所用的餐食一多半可都是老奴准备的。”
“那太好了。”司岄点点头,“我想问下小姐姐你为什么烧每道菜都如此口味清奇,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风俗还是您的个人习惯如此?”
老厨娘脸色一垮:“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司岄惆怅地看着她。“说人话就是:你为啥炒菜不放盐?盐,作为民生用品中必不可缺的一样,与糖油并称厨房三宝。很贵么?它很贵么?放一勺会怎样?”
老厨娘噗一声甩下肩上搭着的绵巾子:“小公子你可不是打京里来的吧?”
“何……何出此言?”以为她是不是想要揍自己,司岄下意识地身子后退准备随时逃跑。
岂料老厨娘一脸苦大仇深,其实只想吐槽:“打京城来的人可都知道,如今盐价就如水涨船高,咱们小老百姓眼瞅是吃不起了。啊,可怜啊可怜,就这么一小勺盐,老奴要烧三大锅菜,能吃出咸味儿才怪!”
“为什么?是有奸商坐地起价?”司岄想起闲暇时看过的一些某台无脑古装剧,总有米商盐商低收高卖引众怒。
老厨娘撇了撇嘴:“这可是朝廷的买卖,谁敢坐地起价?只不过自打东边的盐池出了岔子,莫说咱们青葙镇,就算是天子吃菜,等闲也放不得两勺盐啦。”
“东边的盐池?”司岄摸摸下巴,“所以是盐池被损坏了,供盐量锐减的缘故了。”
“是呀,这不快过年了,可咱们福来客栈的招牌美食眼瞅着也是做不起了,想想都觉得可惜啊。”
“招牌美食?!是什么!”听了这话,司岄顿时眼放异彩。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脑海中十万头羊驼瞬间奔腾而过,舔舔嘴唇……她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