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鬼门之寺之三·终章

    大天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天边的晚霞已经消退，天地间变成了银灰色，灰色的暮霭和无端升起的瘴气交融在一起，林中的景物若隐若现，飘飘荡荡，颇有几分奇妙的气氛。

    傍晚正是逢魔时间。

    鞍马山上的各路妖物开始蠢蠢欲动。

    口中粘稠带着丝丝甜意的腥味让他眼瞳微张，大天狗诧异地直起身，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了一些。

    “你醒了？”

    未来停止了逗弄脚边的小妖怪，随手将手中的树枝一扔，眼眸微弯，笑盈盈看向一旁的大天狗。

    黄色的小妖怪得到了释放，赶忙抱起比自己还大的鼓，跌跌撞撞但速度飞快地远离那个长得相当漂亮的恶魔。

    “砰——”

    小妖怪跑是跑了，只是没跑出一段距离它就被透明的屏障撞得四仰八翻，那黄色的鼓理所当然地脱了手，咕噜噜地滚开了。

    “哈哈哈……”未来被逗笑，漆黑眼眸盛满了闪闪发亮的星辰，她挑了挑眉，恶趣味地调侃：“被我抓到了还想逃？”

    噫！

    好可怕！

    天邪黄鬼吓得赶紧往结界里还有一只大妖怪身边半滚半爬而去。

    “大天狗大人QAQ……”

    “咦？你们认识？”未来弯腰拾起小鼓，歪头问。

    如琉璃般透彻干净的浅蓝色眼眸淡淡地扫过滚到自己脚边的小妖怪，眉尖轻蹙了一下，大天狗随即冷淡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哦。”未来了悟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悠悠地朝大天狗那边移动，她抛了抛手中的鼓，似笑非笑地问：“你的东西不要了？”

    似乎是察觉了身边大妖怪的微弱的不满，天邪黄鬼哆哆嗦嗦地放开手中拽着的布料，识相地从大天狗身边移开。

    瞧着小妖怪可怜的模样，未来也就歇了逗弄它的心思，她蹲下身，伸手将手中的鼓还回去：“诺，给你。”

    小妖怪迟疑地瞄着眼前漂亮的女孩，将颤抖的双手伸出，未来见状一股脑地塞了过去，被它的胆小弄得无奈了，就没好气地说：“放心吧，不会伤害你的！”

    天邪黄鬼接住了鼓，惊疑不定地看了身着巫女服的少女一眼却发现她的目光没在自己身上，便很是庆幸地抱着自己的鼓跑到了角落。

    眸光落在大天狗精致的脸，未来杵着下巴好奇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宽大的袖子滑落到肘部，大天狗很清楚地看到少女手腕处有一道浅粉色的划痕，与周围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地对比。

    淡淡的极为诱惑的香味传来，他现在是确信了他口中残留的血是从哪来的。

    似乎是察觉了他的目光，未来也不去矫情地遮掩，她无所谓地笑笑：“我听某个大妖怪说，灵力强大的阴阳师的血肉对妖怪来说是很好的补药……”

    “唔……”她偏了偏头，柔顺的发丝滑落了下来：“所以我就试了试，你——”

    “感觉怎么样？”

    听了未来的话，大天狗有些微鄂，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中带了些许疑惑：“为什么？”

    “欸？”未来被简洁又突兀的疑问弄得一愣，她动了动脑袋：“你问为什么……”

    “如果是指救你的话那是因为你也救过我啊。”

    “本来是想召唤萤草来帮你疗伤的，可是我的召唤媒介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就……”

    “为什么不下山。”大天狗打断了她的话。

    音色好听的话语带着些许严厉，未来听后有些委屈地扁嘴，小声地说：“不认识路。”

    “我应该告诉过你哪条路可以下山。”

    “可是，山里的路在我看来都一样，我怕丢……而且……”

    未来放下了杵着下巴的手，垂下脑袋在地上画圈：“你受伤了我又不能不管你。”

    “妖怪的治愈能力很强。”大天狗平静地说着事实。

    未来猛地抬头，瞪着眼睛委屈地反驳：“我才不知道。”

    “看你流了这么多血，我还以为你快不行了。”

    “还有啊，要是那个打伤你的妖怪再过来怎么办？”

    看着女孩湿漉漉的瞳眸，大天狗再次升起了无力感，漂亮剔透的蓝眸一闪而过的无奈：算了，再大胆再特别，她终究还是个人类的孩子。

    大天狗仰头观察了一下远处的天空，眉心微蹙，他伸手拿起身侧放置着的恶鬼面具，察觉到上面一道明显的裂缝时，手下一顿。

    未来见状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面具碎了也就碎了，大天狗自然不会将这事上心也没有审问缘由的念头，他自然地将有了裂痕的面具戴回然后起身。

    未来虽有疑惑，但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蹲的有点久了，猛然起身让她眼前一黑。

    下意识地扶住身形有些晃悠的少女的肩膀，大天狗垂眸瞧着才到自己肩膀的女生轻声问：“怎么了？”

    等缓过劲，未来才眼泪汪汪地抬头：“我饿了QAQ。”

    从清晨吃过早饭后，她就再也没有吃东西，之前她还能逗小妖怪转移注意力，现在头一晕，啥感觉都上来了。

    她真的真的好饿！

    再次瞧了眼天空，大天狗握住未来的肩膀的手紧了紧，语气带上些许急切：“我送你下山。”

    “啊？”未来一愣，并没有察觉出大天狗的异样，想到自己身体上不适还有物质的缺乏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妖怪可以改日再除，人也可以改天再找，大天狗……

    嗯，反正他是要送她下山的到时候就厚着脸皮死缠烂打要他当她式神。

    未来心里打着小算盘，而大天狗望了越来越近的黑色心下愈发着急，照它前进的速度根本就来不及送她下山。

    他有些焦虑地拽住了少女的手腕，想像之前那样带她飞起，却听见一声轻微地痛呼。

    女孩蹙着眉头，忍痛的神情让他下意识地松了手。

    那香甜诱人的味道馥郁起来，在他鼻翼周围萦绕久久没有散去，眼眸暗沉下来，他感觉喉间有些发涩。

    白色的袖子渐渐地被鲜红的液体沾染渗透，他下意识地抓起来女孩的手。

    指尖下是温热细腻又柔软的触感，少女的手腕过于纤细，他很容易就能将其握住折断，鲜红的血因为被抬高的原因，从划痕处流出，顺着胳膊，往袖中而去。

    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大天狗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

    他是不吃人的，哪怕是最初为妖的时候。

    人类的血肉对大部分妖怪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存在，但他对此向来是不屑的。

    吃人吞食血肉不符合他心中的大义。

    而眼前少女散发出来的气息对他而言却极具诱惑，让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一下子全数崩盘。

    被喂血时他还昏迷着，但那香甜绸滑的液体滴入口中，淌过舌头，顺着喉间流下的美妙他现在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大天狗用力地闭了闭眼，而然充斥在鼻中的气息却愈发浓郁起来。

    “怎么了？”清透柔软的声音带着疑惑。

    大天狗一下子撞进那双干净纯黑的眼瞳，蓝眸微晃，他张了张有些干涸的双唇：“没事。”

    “嘭！”

    巨大的声响在头顶响起。

    本就微弱的光线被遮住，眼前顿时黑了一片。

    未来将视线从有些奇怪的大天狗身上移开，抬头看向天空，很快流露出讶异的神情。

    咋得一看，上空是黑压压的一片，但若是细瞅便会发现那漆黑的一片是由无数个各色各样的妖怪组成。

    他们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撞击着结界。

    未来慢慢地蹙起了眉头，虽然她对自己制造的结界很有信心，但是防御力再强的结界也经不起无数次接连不断的撞击。

    而且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妖怪？

    “这是百鬼夜行吗？”

    大天狗放开了未来的手，压下因为自己的欲念而错过了时机的懊丧，他平静下来： “恐怕是。”

    “欸？可是我没看见率领百鬼的鬼王啊？”未来疑惑地说：“而且这个结界可以隔绝我们的气息和声音，为什么那些妖怪还会找来？”

    “应该是被附近的小妖怪给看见了，至于鬼王……”大天狗的声音冷了几分：“它在后面。”

    “后面？”未来条件反射地朝妖怪群的身后望去，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她刚刚没有看到，感情群妖后面的那块黑的背景布就是鬼王啊！

    巨大的骷髅有十几米高，光是它伸出的爪子，就能将未来设置的直径五米的结界给笼罩，比成年男子的身高还宽的黑洞洞的眼眶透着红光。

    巨大的爪子一下子扫开趴在结界上的妖怪门，然后高高地举起后很不客气地拍下，未来一个激灵，见结界暂时还完好，吐了口气。

    尖锐的指甲收拢，结界被整个捏在骨爪中，然后发出了让她牙酸的声响。

    “大……大天狗。”未来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身边的妖，然后转身一下子抓住了他狩衣的袖子，语气焦虑又有些气急败坏：“那个巨大的骷髅到底是什么呀！”

    淡淡地瞥过抓住他袖子的手，大天狗解释：“那是饿者髑髅。”

    饿者髑髅什么鬼哦？！她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姑姑也没跟她讲过！

    似乎是看出了未来的疑惑，大天狗好心地解说：“数以万计的飢民在饿死之后，他们的骨头聚集在一起形成巨大的饿者髑髅。这个集合体四处漫游，攫住眼裡所见一切生灵，并啃掉他们的头、喝下他们的血，将他们化为骸骨的一部分。”

    “……”消化着信息，未来默了几秒，她不确定地张了张嘴：“所以……”

    “你的意思是那些在鞍马山失踪的人都被吃了变成了眼前这个集合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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