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泥土、桂花的气息在雨后的水雾中氤氲成片, 晨风缱绻温柔地卷起许清沅未梳拢的碎发,她在尚未大亮的天光中展开信纸,心头隐隐有数,入眼却是意外好看的字迹, 指甲盖儿大小的毛笔字,字形流畅、起落洒脱, 当真是“见字如晤”, 一眼便叫许清沅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那张神情飞扬的面孔。
约莫是怕她看得吃力, 字写得上佳, 行文却极白——
我走了,勿念。
今有一事相托, 百丈山上无字碑坟,清明时节你若得闲便替我奉几朵山茶花,此事虽不算繁难却费年月, 袋中薄银俱是谢礼, 你不要推辞。恁来的小院、酿酒等一应事宜已交托二狗,他忠厚可靠,唯机变不足, 你多提点他。
风云将起, 万事望你珍重己身, 此一别后会许是无期, 山重水远音讯难通, 惟愿你诸事顺遂, 平安喜乐。
信里从头到尾都没提收信人名字, 这做法十分谨慎,就算到了别人手里也不会有碍许清沅的名声,而落款是个从未听过的名字:李华辰。
雨后的湿度太重,只过得几息,许清沅的胸腔中泛起湿意,心子跳得一下比一下更紧,她来不及数那叠银票,回屋穿上外衫衣裤,将头发匆匆编成个大辫子,趿着鞋子便往杨家的镖局奔去。
刘氏将将起来,打开房门见外甥女一道风似地开了大门往外跑,今儿可是开张的大日子,
她急急喊道:“大丫,你去哪儿?一会儿可就要开张了!”
许清沅摆摆手,含含糊糊应了两声“没事儿”,脚下却越走越快。
到了通往杨家镖局的最后一个巷子口,许清沅还未探出身子就听到一阵吵闹喧哗,男子愤慨的怒骂夹杂着妇人尖利的哭泣,还有镖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慰,甚至偶尔还有马儿的嘶鸣,显见镖局这会儿乱得很。许清沅按捺住心中的忐忑,隐在巷子里,略略将头伸出去看。
杨镖头须发凌乱,外衫胡乱穿在身上,一手缠着纱布吊在脖子上,另一手牵着匹红毛大马,脚上还穿着家常的软底鞋就要翻身上马,他本来就生得方脸阔额,这会儿咬牙切齿显出不可抑制的怒气,镖师中有年龄小的便心头生怯,到底还是有人强拉住了他。
“放开,你们都放开!”杨镖头满脸怒气,额头青筋都鼓胀起来,不管不顾去夺缰绳,其间一个少年拉住他的手恳求:“爹,您这胳膊还带着伤,大夫特意叮嘱了不能骑马。是我没有看住老三,您让我去吧,我一定把他追回来。”
“追他回来干啥子?”杨镖头听到儿子这一句,怒气更盛一重:“他心大了,咱们家养不起,追回来有什么用?你们放开我,老子今天就打断他的两条狗腿,总比让他跟她娘一样丢了性命强!”
杨镖头是个混江湖的人,不硬气也做不到这份儿上,众人听他这么说越发不敢松手,一个年纪长些的镖师劝道:“我方才去打听过了,老三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他骑的是咱们镖局最好最快的一匹马,这会儿是怎么都追不上了。”
杨镖头闻言咬紧了牙梆不吭声,他婆娘在一旁哭了半晌,拉着他的袖子呜咽:“你想去便去吧,反正也是一身老骨头,死在外头都没关系。家里头两个儿子也不用管不用顾,至于我更不需你担心,我今儿就死了算了!”言罢一头朝门边的石柱撞过去,好在并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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