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稍稍有些发暗,如夫人来告别。
粒苏并未起身,只是抬手示意让春歌去送。如夫人见此,满面愁云地退了出去。
春歌回来后,躬身请示道:“夫人,现在传膳吗?”
粒苏自从早上同如夫人吃了点东西后,就再也未进食过,实在是有些饿了。于是她稍微点点头,春歌便应着下去安排了。
膳食接连端上正厅桌子上后,粒苏就令那些小丫鬟们退下了,然后和颜悦色地对春歌道:“今儿一天辛苦你了,赶紧坐下来吃点东西。”
春歌低首不动。粒苏深觉奇怪,刚准备开口问问,春歌却又抬眸看向她,沉声说道:“夫人,您是否对如夫人起了疑心?”眸子里清亮见底,与那清秀靓丽的脸庞十分匹配。但正因见底,也让粒苏瞧出了她内心的丝丝不安。
粒苏浅浅一笑,顺道捧起一杯白瓷茶盏,故意放缓了语气:“春歌,当初在我面前一个劲儿说如夫人好的,可不就是你么?”
这正是让春歌感到不安的原因。在早上吃饭的时候,她就发现粒苏对如夫人的态度含有一些试探在里面,直到粒苏从外面散步归来,那种以话语压制如夫人的意味更加明显。虽然她清楚地知道粒苏对她很好,但是这种好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再者说下毒一事实在是一趟大浑水,从景王昨日的大怒表现来看,这事绝对不会完了的。而一旦如夫人涉及了这趟浑水,那她也逃不了干系。可能那身正在缝制的白衣便是对她与如夫人最好的警告。
春歌盯着桌子腿儿看了一会儿,继而沉着回道:“夫人,倘若那事情真是如夫人做的,那奴婢也应当承担责罚。”
“那倒不必了。这件事情我原本就不打算追究,即使事实出乎了我的意料。”粒苏细细地瞧着春歌,然后似笑非笑道:“不过,春歌。”
春歌略蹙眉:“奴婢在。”虽说她外表镇定得很,但其实心里却叫苦不迭。夫人这哪里是不打算追究了?刚刚如夫人告辞的时候,连身子都懒得动一下,这故意甩的脸色让她一个旁观者看得都有点胆寒,更别提当事人如夫人了。
“你过来把我扶到桌子那边去,等会儿饭菜凉了岂不可惜?”粒苏耷拉着脸揉着她的老膝盖。
春歌诧异万分地抬起头,完全不曾预想到粒苏在施压了那么久后竟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夫人?”
“嗯?怎么了?过来搭把手啊。”粒苏按着椅子的扶手,想要站起来。
春歌愣了愣,后赶忙来扶。粒苏一瘸一拐地在饭桌前坐下,便令春歌不必拘着,坐下来陪着她。
“夫人……下午在外面摔了的,恐怕不是什么丫鬟吧?”春歌坐下后,迟疑地看向粒苏。
粒苏尴尬地笑两声:“你明白就好,何必说出来呢?”紧接着她又示意春歌赶紧盛碗粥递过来。
春歌乖乖地照做后,竟忍不住偷笑出声,笑声很轻很柔。“所以说夫人是因为腿脚不便才未起身去送如夫人?”
这丫头胆子大了很多嘛,现在都敢嘲笑她的主子了。粒苏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并无不满与火气,反而对春歌的这种转变感到很欣慰。她扬眉笑笑:“可不是么?这把老骨头可真不经摔。”接着长叹一声,“老了,老了……”
“奴婢去拿些跌打药酒来,夫人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春歌起身进了里屋,不消片刻就手拿一瓶以红布作塞子的蓝白细口瓶出来了。她到粒苏身边半蹲下,小心帮着将粒苏的左裤脚卷至大腿,见到那淤青得有些发紫发黑的膝盖后,忧心道:“夫人为何不早些对奴婢讲呢,这时间一长,伤都淤在里面了。”
春歌揉敷药酒的手法细致纯熟,粒苏觉得甚为舒服。“这点不碍事的,要怪只怪我自个儿不小心。”
“夫人可得好好爱惜身子,不然王爷与世子都会担心的。”春歌按照相同的步骤将粒苏的另一个膝盖也给敷上了药酒,接着又细心地把她的衣服下摆整理好,拿着药酒进了屋。
粒苏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春歌,你可知我为何要怀疑如夫人吗?”
春歌掀开帘子从屋里走出:“奴婢不知。”
粒苏用汤匙划拉着碗里的肉粥,将瘦肉撇到一边去,半晌后方才抬头看着春歌道:“虽然你很聪明,这点让我很放心,但这深宅里的事情,你还是应该多学着点儿,毕竟以后有用得着的地儿。”对于让春歌嫁入王府一事,她已经十拿九稳了。但待她离开这个苏文世界后,王府大宅里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压根就拿不准。
虽然她可以保证儿子宋止益的人品贞操,可是他老子养的这一大院女人可不太好对付。倘若哪天什么华夫人月夫人想把春歌这个年轻主母拉下马,那可怎么办?
天呐,她都快被自己这一番苦心给感动哭了。为何没人来给她颁一个感动世界人物之“最美婆婆”奖?给张小奖状给朵小红花什么的也好啊……
啧,又想远了。粒苏赶紧舀起一勺粥来震震自己这乱七八糟的脑神经。
这边春歌听出粒苏话里的意思,也清晰地明白这些天粒苏一直都在尽力撮合她和世子。但是,对此她一直都怀有警惕之心,并不曾想清楚粒苏这样做的缘由。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二等丫鬟。
与此同时,粒苏话里有一点让她觉得很不对劲。什么叫“这点让我很放心”?她有一种主子即将要离开这里的错觉。
她望着粒苏微微张了张口,最终敛了眸子不作声。恐是她想多了罢。
粒苏见春歌不出声,以为她在为自个身份卑微而感到难过,不免清咳两声,轻拍身边的座位:“春歌,你过来这边坐着。”
春歌踟蹰片刻,缓缓地小心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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