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裴谨是早有安排。日本人买通俄国人私运军火,他便拿到了证据去和俄国人谈判,顺势在边境排兵布阵,逼得对方先撕毁合约,而千姬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那么软禁千姬也是裴谨所为了?然而千姬的情人,当朝皇太子真能够善罢甘休?
游恒说,“这是内阁决定的,还有法司参与。证据确凿,太子也没法干预。但他可以以别的方式救那女人,比如出于私人目的。况且整件事当中,太子想必也得了不少好处。”
仝则追问,“既然有牵涉,不能就势追查太子么?”
“没有实证,动太子可不像其他人,除非皇上开金口下谕旨,还要一击即中,让他没有翻身之地才行。”游恒顿了顿,摇头叹道,“小鬼子想借联姻壮大实力,太子也想借扶植幕府做他的后盾,两方势力狼狈为奸,一国储君不把本国利益放在第一位,贪婪短视,大燕绝不能让这种人登顶权利之位。”
看起来大燕皇权虽在,但事事以国家利益为先,决策事务并非皇帝一人独大,还要受内阁法司限制。
到底是资本主义了,总归要有点资本主义的样子。
仝则还在惦记什么时候能回店里,惦记到恨不得对游恒要求,他想见裴谨。而有些事就是这么凑巧,或许是心有所想的缘故,这日入夜,裴谨居然毫无征兆地出现,来主动探访他。
裴侯秉承着从不睡觉的好习惯,大半夜精神抖擞的进了门,随行只跟着一个小校,动作之轻,连仝敏、肖氏一概都没察觉。
仝则面上不显,心里惊讶,把人请进屋,才想起好茶好杯子都在花厅,只好拿了个放得快没味毛尖出来招待他。
裴谨还是很放松,“不用忙了,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坐下说会儿话就好。”
仝则不免愣了一下,大半夜的,亏得自己心里存着事儿,白天又补觉补多了,不然还真没精神头陪他闲聊。
“这次的事辛苦你,因为有那份合约,得以及时阻止一场阴谋,如今那批军需滞留在满洲里。”裴谨心情不错,愈发笑道,“英国人也吃了哑巴亏,现任英国公使已经紧急回国,今生今世他应该不会在踏足大燕的土地了。”
一石三鸟,目的终于达到,仝则恭喜了几句,裴谨却只笑着摇头,“只是达到了一半,今夜还有一场仗要打。”
他就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下去。仝则一时也无话,想想也怪,不见裴谨时,偶尔还会期待和他你来我往的“倾谈”,然则见了面,那种小心谨慎也好,怀疑不确定也罢,总会在第一时间冒出来,大概还是觉得此人是老板,一言一行皆有目的,是以不能太交心,更不能太在意。
就好比他曾经的导师,再怎么觉得他才华出众,给予他最好的实习机会,彼此可以畅谈二百年间服装发展变迁史,甚至可以一起欣赏古中国式的审美,却始终不能拥有绝对平等的地位。
因为有求于人,资源还要仰仗对方给予,所以一开始便落了下乘。
仝则垂下眼沉吟,裴谨则正好对着他凝望。
他似乎长大了些,比第一次见到时,褪去了几许少年感。那份意气风发犹在,仿佛是他独有的——类似于,精明而不市侩,机灵而不轻浮,他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过打得利落却不精刮,没有患得患失的毛病,有的则是舒朗豁达的男子气概。
而经过半年时光,连那五官也似乎长开了,一颦一笑间,明朗中带有一些坚持坚守的味道。
只可惜,这个人对他是有戒备的。
裴谨倒是愿意把态度放得更和蔼些,“你奇怪我什么来,想要我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他说着禁不住发笑,“今晚确实有事,注定不能安睡,所以才要找人闲话,你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可否不闷着头一声不吭?”
然后他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还有这个要给你,是我应承过你的事。”
是什么?仝则还没接过来便开始猜测,裴谨不会再给他大把银票,他不是伧俗到,会用送钱来表达嘉许的那类人。
打开来看,他有一瞬的震动,竟是仝敏脱籍的文书,上头赫然写着,特赦两个字。
激动延续了片刻,他再度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确认在那上头,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抬眼时,仝则没能掩饰住失落,裴谨第一时间觉察,不无遗憾又真诚地解释道,“当日的罪名是内阁和三法司一同拟就的,你的姓氏太敏感,时间也才过了一年,两个人一起赦免实在引人注目。如同翻案,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我先退而求其次,为令妹做一点努力,也请你再给我些时间。”
不过几天功夫而已,他已做了这么多事,又要布局,又要谈判,还能不忘记曾经答应自己的话。
仝则由衷点头,道了声谢谢,除此之外,倒也想不出多余称颂奉承的话来。
但裴谨是要和他聊天的,念及此,他打叠精神,问起正事,“千姬现在什么情况?三爷打算何时将她遣返回去?”
其实他关心的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店里,裴谨不说破,只应道,“我派人将她禁足在府邸,但又留了个口子,许她的侍女正常出门采买生活所需。除此之外,连太子都不能见她,所以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千姬会反扑,太子一定会救她?这么说这一对是真爱了,皇太子对如此危险的女人简直是迷失了心智。
“没人甘心一夕之间被打垮,那日千秋宴上,储君已将她视为储妃对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突然变生不测,太子不可能从政治角度保她...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