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迎合,他模样生得不错,打扮又偏干净清爽,连带那份刻意的温存也让人丝毫挑不出暧昧的痕迹。
俗话说潘驴邓小闲,女人大抵都难拒绝这一款,男人又何尝不是。除却貌不能比潘安,其余几样,金悦差不多已是占全了。
所谓看货进货当然还在其次,不到两个时辰,俩人已签订了半年内的货源协议。
其后金悦请仝则去厅上吃茶,此人对茶很有研究,沏最磨人的功夫茶,不厌其烦。修长白皙的手指拈花似的拈起杯盏,直递到仝则手边,其后指尖似不经意般轻巧地划过他的手背。
然后低垂下眼帘,露出不动声色的浅笑。
这点小伎俩,自然瞒不过仝则的眼去,暗示要做在无声处,却又务必让对方能体会得出。对付这种风月场中老手,仝则不吝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只作沉吟不语。
“签了协议,佟老板以后就是我的主顾。希望很快可以有和佟老板成为朋友的一天。”
仝则轻轻一笑,长眉斜飞入鬓,“要做朋友,可还得先从称谓上说起,如何还那么客气呢。叫什么佟老板,我不是也有名字的一个人?”
这话说得半含嗔意,倘若是别人做起来,不免显得娘气。可仝则没有,他太明澈,英挺而精致,整张脸彰显着纯粹的属于男人的俊美。眉梢眼角暗藏风情,可看人的眼神偏又正派的不得了,和他对视一刻,金悦便恍惚觉得其人像是个小太阳,目光不觉灼人,却温暖得足以穿透人心。
“那么我就失礼了,也请你叫我一声名字。在家时我也有个表字,叫做虞方,你若不嫌弃可以如此称呼我。”
仝则笑着颔首,“听说金是朝鲜大姓,虞方想必出身望族吧。”
“我先祖确曾做过两班之臣,只是朝鲜有出身从母的规矩,我不过是一介平民。要不是开放通商,只怕这会儿还在本国守着那点田产。哪里能得见天/朝大国风仪。大燕幅员辽阔,能在这里生活,真是不枉此生了。”
所以才要心心念念地觊觎,找准时机拖垮这个大国,好蚕食之瓜分之?
食腐动物,令人作呕。
仝则深藏起内心厌恶,笑容越显迷人,露出俏皮酒窝来,“那就一直在这里好了,说不准将来要入籍也是可以的,你就没想过长久留在此地?”
“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只是过阵子还要去日本谈几桩买卖,全是俗事,我自己也厌烦得很。”金悦说着拍掌,有仆从进来,手捧一支长长的盒子。他接过来,双手奉给仝则,“聊表寸心,不知你会不会喜欢,权当玩物,博君一笑罢了。”
仝则皱眉踌躇,“是什么?若是太贵重之物,恐怕我受之有愧。”
金悦摇头,轻声道,“怎会有愧,我只怕……它配不上你。”
仝则一笑,展开来看时,是一卷山水画。仝则懂画,却不懂旧时代这些文人画作,仅凭自己的审美,禁不止赞了句好。
“这是北宋郭熙的四时山水,所谓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欲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注】,算得上意境悠远,是不错的佳品。”
仝则惊讶,“如此贵重,叫我如何敢收。”
“我说了,只是小巧玩物,只要你喜欢,就算金山奉上也是应该的,只是那东西却又太过伧俗,没得玷污了你。”
说到这份上,俩人相视一笑,有些话便无须再说出口。
都是同道中人,试探至此,很快也就明朗起来。仝则假装对那幅画爱不释手,抚卷良久,方才装进盒中,灿然笑道,“多谢你,我却无以回报,只好多进些货物了。此外还想和你学些别的生意,可不可以让我见识见识。”
如此上道,金悦自是大喜,连说求之不得。此后数日,仝则交代了店里,一般的裁剪订制统统交给心灵手巧的伙计,他自己随着金悦一起,很快两个人便已形影不离。
金悦借机邀约道,“要是能带你去朝鲜,或是日本走走就好了,我在那里都有小买卖,当然这不急,小国风光比不上这里,不过胜在小巧而已。”
仝则立时显出感兴趣的模样,“我早想出洋看看,奈何俗物缠身,倘若能的话,我是一定要去的。”
这感慨倒是半真半假,他的确想过要出去看看,见识下不同前世的种种风光,但要说到陪伴的那个人,当然绝不会是金悦。
不到三五天功夫,金悦陪着仝则已玩遍了京都,连京郊偏远的山寺都去踏了青。
仝则假装自己是虔诚佛,在殿中进过香。自去后院转了转,站在回廊上,眺望远处青山如黛,渺渺雾气涳濛,偶尔有一声鸟鸣,更显清幽。
此间幽静,但凡有一声絮语便听得十分真切。他一个人踱步出去,正要寻金悦,却见来时的车上帘子低垂,车旁站着几个眼生之人。车中传来低低笑声,除此之外一句都听不清。
是金悦在这里私会什么人?
仝则知道自己不能近前,心下着急,四下里乱看,蓦然瞧见一树开到荼靡的不知名野花。灼灼艳艳,粉白色惹人怜爱,他顺手折了几枝,再配上青嫩色官柳,搭配出足以插瓶的清艳。
调整表情,他脸上现出简单干净的欢喜,捧着花,一步步往车前走。渐渐靠近,他屏住呼吸,一面竖着耳朵捕捉零星的一句半句。
“这是几个水军将士在宏兴票号的户头,这一期分红快些存进去……老板已打点好,只说是印子钱收回的利息。要快,近期要翻出此事来……”
“军中不让经营矿产,小人明白的。大人您尽管放心,小人一定会办得稳妥。”
脚下未停,突然间只听一声喝问,“站住,什么人在此偷听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