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感恩戴德,真是无趣。
不过这奉承的话听着顺耳,秦公子便懒洋洋的,施舍一般说了一个字:“赏。”吩咐随从送出一套水晶头面后,秦公子便晃晃悠悠的哼着曲子走出了戏园子。
其余人嗅着这茶香,纷纷叫喊道:“袖衣姑娘,也给我们尝尝你这茶啊!”
班主听到他们的喊话,笑得很是奸猾,两只小眼睛都在冒光:“这茶可是我们袖衣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你们想尝?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刚刚还在抱怨的人纷纷解囊,送上珍贵的东西,只求能一尝名角亲手做的花茶。袖衣也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着,浓墨重彩下的微笑动人心魄。浅黄色的花茶水注入白底蓝纹的瓷杯中,漾起袅袅白烟,得到垂青的人得意洋洋,忙不迭的喝了几口,不住的发出赞叹声。没有得到的怏怏叹气,只道自己运气不好。
袖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前脚进,班主后脚就跟来了,恨铁不成钢道:“袖衣啊,不是我说你,不就一点花茶水吗?你一点都舍不得?没看见何公子也在吗,他平时对你那么好,又是送首饰又是请你出去游玩的。别的不说了,就最近那次,你心心念念那什么像铃铛的白花,他一寻到就颠颠地给你捧来了,这次何公子只想尝尝花茶,你居然不给!”
袖衣不说话,心里却道:“就是因为他待我太好了啊……”
班主絮絮叨叨大半天,却没得到袖衣的回应,想骂,袖衣又是戏班子的支柱,只得嘴里嘟囔两句,甩着袖子走了。
袖衣淡漠的看着班主离去,纤细的手拨弄着窗台上青花瓷花盆里的小花,白色小花在风中招摇着,看得袖衣嘴角微微上翘。这一朵朵小花像是白玉做的铃铛,可爱至极,清甜的香气招惹蝴蝶着蹁跹飞舞。可又有谁知道,这花并不像表面那样无害,细嫩的根茎,碧绿的叶片,雪白的花瓣都藏着致命的毒素。
袖衣陷入回忆,这花有毒还是她的姐姐殷荭告诉她的呢,据说是在一本偏门书里看见的。那时的殷荭是百家戏班的名角儿,长相艳若牡丹,唱腔无人能及,举手投足都如戏中人。而袖衣则是殷荭捡来的孩子,殷荭视袖衣如亲妹。
班主为了让百家戏班在城里扎根,便将殷荭介绍给了一个个高官显贵。殷荭无法反抗,成为了一个不是□□的□□。再然后,殷荭遇上了此生的劫,游园惊梦让她与秦公子相遇。一曲合唱,让殷荭以为她就是杜丽娘,秦公子便是柳梦梅,为戏疯魔的她恋上了风流倜傥的秦公子,不顾秦公子有四个姨太太,沉溺在了秦公子的蜜语甜言中。
顺理成章的,殷荭被收为五姨太,日日独宠,然后腻了倦了,秦公子又开始嫌弃殷荭不是完璧。后院女人的争斗,秦公子的漠视,到最后送给生意伙伴玩弄……一个绝代佳人的一生就这样枯萎。犹记当时的火照红了半边天,一曲缺了柳梦梅的游园惊梦惊艳了半座城。
袖衣淡淡一笑,明天这小小的城里一定很热闹吧,毕竟跺一跺脚就能让这座小城抖三抖的秦公子居然死于剧毒,这可是大新闻啊……可惜她看不见了。一段白绫搭在房梁上,上好梨花木做的凳子倒在地上,一代名角就此陨落。
来到小山村的杏儿打开信封,泣不成声,终其一生都没有动过首饰盒里的金银首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要求子女将其掩埋,立了一座无字空坟。
袖衣揉揉眼睛,又梦到前世了。她本是死了的,不知是不是孟婆忘了让她喝汤,居然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了。
趴在床上,伸着小短腿努力探下地,却被一个五十多岁的白面无须的男人抱了起来:“宝宝醒了呀,以后宝宝醒了要叫外公哦。”
他笑眯眯的,看自家孙女怎么看怎么喜欢,懂事听话,别人家熊孩子有的毛病一点都没有。只是太安静太独立了,一开始还以为孩子有自闭症,经过检测才发现自家孩子健健康康,什么毛病都没有。
袖衣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小白白的乳牙,发出软软糯糯的声音:“外公。”男人听这声音,心都要化了,连道:“走,外公带你去听戏,今天这一场戏可是你外公的老朋友唱的,好听着呢!”
男人名叫丁兰菡,是一个专攻旦角的昆曲艺术家,大半辈子都将心思放在了唱戏上。奈何生了个女儿,唱戏没有一点天赋,收了几个弟子,也只能糊弄不懂行的人。在专业人士面前,想称为大师还差得很远。现在好了,孙女对唱戏感兴趣,偶尔还能跟着唱两句。
这让本就视孙女为珍宝的丁兰菡恨不得将其放在心尖尖上,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