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 一个北方小县城, 温浅用轮椅推着她妈每天在干净的街道上来回溜达,不时有熟人打招呼,“姑娘, 推你妈走走,看看变样了没有。”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看见温浅推她妈过来,“淑云,姑娘都这么大了,一晃几十年了,日子过得真快啊!”
小卖部中年妇女羡慕地说:“闺女真孝顺,天天推着她妈出来。”
季淑云身体还是很虚弱,然而, 自从回到她出生的地方, 她的精神状态好多了, 话说多了, 气力不支,她看见熟人微笑。
逢人跟母女说话,温浅都回应, 奶奶、大娘亲热地叫着, 这个跟外界隔绝的小城,保持着原生态,人们朴实,善良。
温浅俯身,把季淑云盖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问:“妈,你冷不冷?”
季淑云坐在轮椅上,唇角微微含笑,“妈不冷。”
“妈,你累吗?不然咱们回去吧!舅妈等着咱们吃饭。”
“好,回去。”
温浅推着她妈往回走,这个小县城跟二十年前变化不大,没有高楼,她舅舅家盖的二层小楼,楼前后都是大院子,后院是菜园子,吃菜自给自足。
小菜园里长出韭菜,小葱,生菜,绿油油的一片,她舅妈侍弄得很好,舅舅舅妈都是勤快的人,家里有地,种地种菜,秋天上山采蘑菇,榛子,松子等拿到集市上买,这些年山货卖得好,一上秋,有人主动上门收购。
这个小城家家生活富足,依山傍水,温浅早晨起来站在院子里,能看见四周的大山,空气清新。
下午,她舅妈在小菜园里割韭菜,烙韭菜盒子,季淑云在北屋炕上睡觉,上午温浅推着她转了一圈,季淑云到了癌症晚期,每天靠止痛药维持。
温浅帮舅妈做饭,她舅妈悄声说:“我看你妈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是把小强叫回来吧!见最后一面。”
“我一会给温强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
一想到母亲就快要离开,温浅总是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幻想突然出现奇迹。
她舅妈边烧火边说:“你妈离开这里二十多年,最后也算落叶归根,小浅,你妈心肠好,她没跟你说过吧!当年她已经有对象了,就是我们隔壁县城的一个小伙子,跟你妈是高中同学,两人上学时好上了,毕业后,小伙子家里都准备上门提亲了,可是,你妈把你捡回来,男方家里提出把你送人,时间长了,你妈对你有了感情,你那时像个小尾巴,天天跟着你妈,你妈舍不得你,没答应把你送人,男方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
她舅妈停下往灶膛里添柴,一阵唏嘘,温浅难过地问:“后来怎么样了?”
她舅妈叹气,“还能怎么样,后来亲事吹了,那个小伙子跟你妈感情好,坚持等你妈,你妈怕拖累人家,提出分手,你妈跟你继父结婚前,我和你舅见过,你舅不太满意,给你妈提亲的上门听说你妈带个孩子,都打退堂鼓,你妈真是个好人。”
为了她,她妈牺牲一生的幸福,温浅悲伤地想。
停了一会,她舅妈又说;“我没事收拾东西,你刚来时穿的小花裙子找出来,我看那条裙子很漂亮,没舍得扔,想什么时候给你,做个念想,这么多年了,你亲生父母大概也找不到了,带你来的那个女人,这些年没有出现过,我们这地方小,街坊邻居都熟悉,有陌生人来镇上引人注意。”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把一个不会说话,不懂事的小女孩扔在偏僻的闭塞的当时还很落后的大山里的小地方,不得而知,因此却改变了两个女人的命运,温浅是不幸的,她妈的一生更不幸。
吃晚饭时,温浅喂季淑云喝了几口米粥,季淑云吃的很少,越来越虚弱,已经是生命倒计时。
晚饭后,温浅在灶间洗碗,她舅妈站在门口招呼,“小浅,你过来一下。”
温浅跟她舅妈到西屋,看炕上摆着一条裙子,温浅走过去,拿起来,这是一条小女孩穿的公主裙,二十多年前,这样一条裙子应该很昂贵,温浅手里拿着裙子出神,能有一条这样裙子的小女孩,不可能出生在普通家庭。
小镇的月色很美,温浅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她刚才给温强打了电话,电话里没敢说出实情,温强也能多少猜到她妈病情,温强是她妈的亲骨肉,母子连心,温强什么都没问,说马上回来。
她又给卫奇挂了个电话,卫奇问:“伯母身体怎么样了?”
“我妈这两天好像很有精神。”
卫奇半天没说话,过一会,低声说:“你要有点精神准备,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过去。”
温浅手一滑,手机掉在地上,手机里传来卫奇的焦急的声音,在黑夜寂静的空中回荡,“温浅,你还好吧?”
温浅拾起手机,虚弱地说;“我没事。”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温浅这两天推着她妈到后山脚下,山上漫山遍野的开着小黄色花朵,季淑云看上去很高兴,“浅浅,你去到山上采一束野花,回家插在花瓶里。”
温浅跑到山上,采一大捧野花,给季淑云抱着,太阳快落下时,温浅推着季淑云往家走。
风很柔和,季淑云一缕头发吹乱,温浅把轮椅停下,为她妈捋头发,季淑云感慨地说;“浅浅,你一直陪我,不上班行吗?别耽误你正事。”
温浅强扯出一点笑容,“妈,我现在休假,我有三年没休假了。”
季淑云愧疚地说:“浅浅,妈和你弟拖累你了?”
“妈,你没拖累我,是我拖累了你,当年,您本该有个美满的婚姻,幸福地生活,为了我,您吃了不少苦,您真的很伟大。”
温浅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上天连机会都不给她,让她报答母亲。
“这又是你舅妈嘴碎,妈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当年,我想把你送人,我一个亲戚替你物色了一个没儿没女的人家,那对夫妻来领你时,你扯着我的衣角不放,我那个亲戚把你的手掰开,拉着你走,走到门口,你突然哭着喊了一声妈,你一直不说话,突然说话了,喊我妈,我当时就想,你既然喊我妈,我以后就是你妈,我再苦也不能扔下你不管。”
温浅眼眶潮湿,她抬起头,头顶的太阳,一圈圈光晕,晃得她眼睛都花了。
三日后,经过小镇唯一一趟火车,到站,温浅站在没有站台的铁道边,火车上下来两三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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