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若是天亮,两人走在路上,必定要被人说闲话,天黑了,虽没人看得见,可要让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心里更有顾忌。到不是说不放心林潜的品行,怕他做什么,而是身为女子,天生更为敏感。说句实在话,此刻若让她和林潜单独居于一室,她是有些说不清的害怕的。
她说了天黑了,外头就没了动静,玉秀有些担心,这样直白的拒绝,会不会让他心里不好受。她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贴在门上,轻声道:“你……走了吗?”
林潜道:“还在。”他只是在想,如何能让她不必出门,就可以知道新房里的情况。
玉秀松了口气,想了想,试探道:“我不能出门,你能不能和我说一说,新房子长什么样?”
林潜想了想,说:“七间房,前后两个院子。”
玉秀边听边点头,只是他说完了这句,半晌没有后话,她等了又等,忍不住道:“还有呢?”
林潜又想了想,道:“没了。”他以为玉秀觉得房子小,又补了一句:“以后有银子,再盖几间。”
玉秀哭笑不得,只得换了种方法去问,“我听爹说,院子里的格局是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两间是吗?”
林潜点头,“是。”
“我爹说你的正屋盖得比一般的屋子长一些,是准备隔成内外两间吗?”
林潜道:“对。”
玉秀道:“正屋居中的一间是堂屋,若隔成两间,是要分外堂与里屋,分别招待男客和女客吧?”
林潜又道:“对。”
玉秀便道:“这样就方便多了。”不像她家,堂屋只有一间,有时候多来几个客人,李大柱在堂屋招待男客,夏知荷就只能把女客带到卧房里去,因此一些私人的、值钱点的物品都不敢摆到面上来。
她又说:“还有两间正屋做什么用?”
林潜道:“厨房和卧房。”
玉秀想了想,说:“厨房隔成内外间,我知道前头是饭堂,后头做饭,可是卧房也分内外间的话,是要做什么呢?”
林潜说道:“里间安床,外间给你绣花。”
他说得自然,玉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林潜见她没反应,又道:“四间厢房,让爹娘和孩子住。”
还早得很的事情,两人连亲都没成,他就已经想到孩子那儿去了。玉秀脸上火辣辣地,半天才嗯了一声。
二人正隔着门板相对无言,屋里传来夏知荷的声音,“秀儿,是你在院子里吗?”
玉秀忙道:“是我!”
夏知荷以为她起夜,便道:“外头凉,记得披上外衣。”
“哎,好!”她对她娘说完,想了想,低声对门外道:“我已经知道新房长什么样了,你快回去睡吧。”
林潜道了声好。
玉秀等他离开,可是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脚步声,她忍不住问:“你还没走吗?”
林潜道:“等你回房。”
玉秀没说话,嘴角却抿出一个笑,又过了一小会儿,她才道:“我进去了,你快回吧。”
林潜在门外点点头,等听到她关上房门的声音,又跑去蹲在枝头上看了会儿,见她房间的灯熄了,窗纸上再看不出人影来,才回了家。
第二日,林潜家中宴客,自是热闹非凡。
众人在院里屋内参观一圈,嘴上赞叹声不断。
他二弟媳许氏的亲娘林氏,因跟林家沾着点亲戚关系,今日也来了。
林氏在屋内参观了一圈,趁着旁人没注意,把女儿拉到一旁,压低了嗓音道:“闺女,娘问你,这房子建成了,是算你大伯的,还是算你公婆的?”
许氏愣了愣,道:“听婆婆的意思,这房子是算大伯的,毕竟盖房子大半的银子都是大伯自己出的,当初家里只出了八两。”
实际上这盖这几间房子,用的全是林潜的银子,而家里出的那八两,都算作聘礼了。只是当初娶林潜两个弟妹时,都是按八两银子办的聘礼,眼下对玉秀却是十六两的规格,赵氏怕两个儿媳知道了心里不平,才仍旧对他们说是八两聘礼,另外八两银子补贴林潜建房。
林氏听了,不信道:“傻闺女,你可别被骗了。你看这大房子,七间砖瓦大房,前后两个这么大的院子,地上铺了青石板,又围了一人高的围墙,这得多少银子啊!就你大伯,他一个单身汉,能有多少银子?他若有银子,这么会到这把年纪才成亲?!我跟你说,这房子的钱,肯定都是你公婆出的!”
许氏迟疑道:“不会吧,婆婆当初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就只给八两。”
林氏道:“你也说了,是当面说的,私底下谁知道怎么样!再说了,也未必是你婆婆补贴的,或许是你公公。”
许氏道:“那……这是他们二老的钱,他们要补贴,我也不能说什么呀。”
林氏恨铁不成钢,“傻闺女哦,怎么不能说了?如果这是你公婆出的银子,那这房子就算你公婆的,既然这样,怎么能让你大伯一个独占了?都是你公婆的儿子,他有的,你们自然也该有,他住大房子,你们也该住进来。你看看这屋子,又宽敞又透亮,不比山里好多了?你好好想想吧,娘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许氏看着这大房子、大院子,心里也有些意动。
午后,客人散去,赵氏带着两个儿媳在厨房收拾。
许氏洗着碗,想起她娘下午说的话,再看看赵氏,试探着笑道:“这山下的房子住着就是不一样,又宽敞,地面又平坦,要是能在这里过年,大宝肯定很高兴。”大宝是她儿子,林家的大孙子。
赵氏听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许氏就如被针扎了一般,忙低下头,不敢再说。
赵氏道:“要不你和大宝留在这里过年,我放心不下山里,是要回去的。”
许氏面色发白,强笑道:“我说笑呢,娘可别当真了。”
赵氏便不再说什么。
等回到山里,赵氏便把众人叫来,她环顾一周,视线在低垂着脑袋的许氏身上顿了一下,才道:“把你们叫来,是有事情要跟你们说清楚。我知道你们见了你们大哥的房子,心里有想法,想着他盖这么大的房子,得花多少钱,他的钱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我和你爹偏心,暗地里补贴他了。”
她儿子儿媳们听她这样说,忙摇摇头。
赵氏不管他们,接着道:“那天我就说了,家里给他八两银子娶媳妇儿,再给八两盖房子,多了没有。我从头到尾就只给了他十六两,你们爹更不用说,他手上没钱,没法补贴。他如今搬到山下,等于我只给了他十六两,就把他从这家里分出去了。你们谁有能耐,我也给你们这些钱,都分出去单独过!”
几人听了,垂头不语,赵氏又道:“你们大哥能有今日,都是他自己挣来的,咱们家只养他到十岁,十岁之后他就离家外出谋生,到现在快二十八了才回来,他在外面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手头上才攒下几个银子,还要给你们这样猜忌。你们真是他的好兄弟,真是我的好儿子!”
她说着,想起早逝的大姐,想着幼年离家、孤苦伶仃的林潜,眼眶渐红,哽咽起来。
她一向性子爽快,行事利落,在这家里说一不二,从未在小辈面前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
几个儿子儿媳妇顿时慌了,许氏更是面色惨白。
林森本来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此刻轻轻拍了拍赵氏的手,一双鹰目扫过几个小辈,看得几人两股战战。
许氏更是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下,泣不成声道:“娘、娘……我错了……”
林二见自己媳妇儿这样,就知道定是她说了什么惹得娘伤心,当下扑通一声跪在赵氏面前,道:“娘,她说了什么让您伤心了,您只管打我,别把自己的身体气坏了。”
林三和他媳妇儿也纷纷来劝。
过了半晌,赵氏才道:“老三、老三媳妇儿,把你们二哥二嫂扶起来,都去歇着吧,我累了。”
众人见她这样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下去歇了。
堂屋里,只剩赵氏和林森静静坐着。赵氏忽然道:“过两天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大姐吧,阿潜马上就要成家了,该和她说一声。”
林森点头,“好。”
第二日,赵氏在院子里叫住正要出门的林二,道:“老二,你昨晚回去没为难你媳妇儿吧?”
林二挠挠头,道:“没有,她惹了娘生气,我就冷她两天。”
赵氏道:“你别怪她,她本性是好的,就是耳根子软,总听她娘家人挑唆,你劝劝她就好了,可不许打骂。”
“哎,我知道,娘您放心吧,这么久了,我就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赵氏这才点点头,放他出门去了。
房里,许氏听到两人谈话,面上更是又羞又愧又悔。
再有几日就是除夕,各色年货贴纸也都要准备起来了。这日,玉秀和夏知荷一起去镇上。
玉秀擦了林潜送她的胭脂,又带了小珍珠银簪和耳环,莘娘见了她这模样,自是好一顿夸。
几人说着话,莘娘突然道:“你们李家沟,近日是不是有个姑娘嫁到镇上来了?”
玉秀与夏知荷对视一眼,村里最近没有姑娘出门,更没有嫁到镇上来的,唯有一个,就是李月萍,可她那不是嫁。
夏知荷便道:“嫁过来的没有,倒是有一个给镇上大户做了妾的。”
莘娘道:“正是这个,可是罗大户?”
夏知荷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也没去打听,那姑娘名叫李月萍,怎么,她出什么事了?”
莘娘道:“应该没错了,前几日我听客人闲聊,说罗大户新纳了个小妾,是你们李家沟的姑娘,我当时心里就留心了,想着等你们来时和你们说一说,若那姑娘家里跟你们关系不错,就回去劝劝她父母吧,罗家不是什么好归宿,让他们尽早把女儿赎回去。”
夏知荷道:“怎么回事?”
莘娘叹了口气,道:“你们离得远,所以不知道实情,有些人只听得罗大户的名头,就觉得是好人家,便往上攀,真等到吃了亏,已经晚了。
实际上,罗家虽然姓罗,那家的老爷却是入赘的,真正当家做主的是罗夫人。罗夫人招了夫婿,一直到二十五岁了,都没生出孩子来,不得已给罗老爷纳了门小妾。小妾进门三个月就有了身孕,便自以为了不得,不把罗夫人放在眼里。当时人们还叹呢,道罗夫人好度量。一朝分娩,小妾难产,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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