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竟是个如此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叫花子。明明那夜,他还那么木讷……
除非……
回想前几日顺子在她面前落泪,余慕娴抬眉问道:“米爷爷……”
闻余慕娴提到了米爷爷,顺子的手一抖,竟是把一滩烛油溅到了余慕娴手上。
“嘶——”余慕娴闭目,倒吸一口凉气。她果然不该问如此坏人心绪的旧事。
“主子……”见余慕娴手背已经开始泛红,顺子一急,又如前些日子收铜板一般,红了半边脸,“主子,顺子刚刚不该手抖……您……哎……要不顺子现在去寻四殿下给您寻个大夫来……”
“嗯……”余慕娴把顺子的急切看在眼里,笑道,“大夫倒是不急……倒是你,可是被吓到了?”
依余慕娴所见,区区烛油,还烫不坏她。反倒是顺子,似乎真被烛油吓坏了。
盯着余慕娴含笑的眉眼,顺子没头没尾地接了一句:“米爷爷确实死了……”
“嗯……”
两人良久的沉默让余慕娴沉了口气,她以为顺子不会与她说这些。谁曾想,他竟是说了,还用了‘确实’……联想着四皇女前几日嘱咐她的顺子不是一个一般的人,余慕娴一时也有些犹豫了。她要把这么个家奴拒之门外么?
旧人揽才,偏爱取落难之人。
而顺子,又勉强可以归于四皇女借花献佛……
或是可试他一试!
“我知道。”盘算着自己的南逃大计,余慕娴一边伸手接过顺子手中的烛台,一边踮脚,伸手点了点处在楚国正南的安南郡。
安南郡是她近些日子推算出的迁都之所。
“我打算去安南。”余慕娴低声道,“顺子想去么?”
“去。”顺子的眼睛里流转着一些道不明的情绪。
“那……”余慕娴低眉瞧了瞧自己腰间的玉佩,笑道,“你且附耳过来……”
细细说过自己的计划,余慕娴含笑打量着顺子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心道,真是个好男儿呢!听了这般浑话,竟是没有出一点声音。
“我说的你都记下了么”余慕娴叩叩桌案。
“回主子,记下了。”顺子的声音有些哑。
“那,你明日便开始做吧。”余慕娴冲着顺子点头,“若是你真的照我说的做了,你以后便姓‘余’。”
“姓‘余’?”顺子被余慕娴的话惊得愣在原地。
原本四殿下只是说,若他好好守在余慕娴身侧作家奴,便会为他复仇,除掉杀了米爷爷的太子。谁曾想,今日他名义上的主子还要赠姓给他。他顺子十几年,没爹没娘,哪会想十几岁还能得个‘姓’。寻常人家许不知一个姓氏珍贵,他一个可怜巴巴的乞儿,却是常常因身世不明受尽白眼……
想着做过余慕娴吩咐的事,自己便有了姓,顺子随即冲着余慕娴三跪九叩:“顺子谢过主子。”
端坐着受顺子的礼,余慕娴心安理得。虽然余府被烧,但姓‘余’的荣光却是丝毫未损。要知这楚国有些姓氏,是楚帝开国时亲赐的。她家的‘余’,恰好就属于那类。
见余慕娴受礼时神态安然,顺子知晓自己没做错,又赶忙多叩了几个。
瞧着眼前那不住颠簸的头颅,余慕娴起身朝着屋外走。看了半日的地图,她着实想出去透透气。
察觉余慕娴要出门,顺子一面慌乱地起身跟在余慕娴身后,一面喊着:“主子,你慢些走,屋外在落雪,凉!”
“嗯……”听到顺子的呼声,余慕娴心领神会。
四皇女在屋外。
“那你去为我寻件斗篷来吧……”余慕娴转身回到座上坐好。她没必要再此时和顺子为难,她要等着看顺子明日的表现。
……
静静地瞥着烛光在烛台上悦动,余慕娴任着顺子帮她系好斗篷。
顺子的手有些抖。他方才取斗篷遇到了四皇女,以至他一去一返,竟是用了半柱香……
“你先下去吧!”余慕娴朝着屋外走,顺子如蒙大赦。
“呼——”
听着顺子急促地舒气声,余慕娴低眉笑过,伸手掀开珠帘,缓步踏到了院中的积雪上。
她猜四皇女在外面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