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
他勉强抬头,就瞧见梳妆台前坐着身穿新娘红服的女子,目光惊愕地睁圆了眼,直直瞪着他。
那额头沾着一抹血迹,触目惊心。
卫珩瞬间清明不少。
他撑起上身来,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随即摇晃着脑袋朝她走去。
蔚明真见卫珩走来,脑海里的记忆瞬时回到她濒死一刻时的情景。
她双唇惨青,嚯地从椅子上站起。
背脊挺得直直的,一双眼死死看住卫珩。
卫珩见她目光极度仇视,眼中盛满敌意,更从中察觉出无比痛恨的情绪,不由皱起眉头,表情略显困惑。
“你……为何如此看我?”
卫珩说着,忽然脑子激灵一颤。
他定格在原地,脚步不再往前。
她的眼神……她的眼神……
令卫珩想起一人来。
他心心念念渴盼得手,却始终无法如愿的心尖人。
“真真……”卫珩低低念。
语声痴痴眷恋,更透着股深深沉痛之意。
蔚明真秀眉紧蹙,她没吱声,只是定定看着卫珩。
她恨卫珩,恨卫家每个人,卫珩的一封信不过导火线,真正害了她的,是世俗眼光,迂腐制度。
若她能为卫彦诞下男嗣,恐怕卫老夫人也不会这般厌弃她,若卫彦真心拿她当妻子,信任她,又怎会因一封来路不明的信怀疑她的忠贞?
爹爹曾说,嫁了人,就要以夫为天,事事听从夫君言,听婆婆话,可她听了五年,五年到了头……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一辈子活下来,事事不曾顺心如意,她蔚明真……究竟是为何活成那般模样了?
她想不通。
而死了一遭,不想老天不放过她,兜兜转转重生而来,居然仍入了卫家。
不再是前世的卫大郎,而是卫二郎——卫珩。
心思转动间蔚明真已镇定下来,她凝神看住卫珩,道:“卫珩。”
清楚而脆耳的二个字,从蔚明真口中道出。
卫珩心头轻颤,他往前踏出一步。
“真真……可是你……”卫珩不敢确信。
他声音在抖,连手也在抖,可身体是僵硬的,像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三月前,明真在他怀里香消玉殒,而他受了大哥卫彦一顿鞭子,也生生躺了三月。
今晨醒来,却被押着迎娶新妻。
那时,卫珩模模糊糊感到自己飘在半里,分明瞧见明真身影,可一眨眼便不见踪影,旋即他也失去意识。
大夫曾说,初次探脉,气息全无,不可能是活着了。
谁想第二日气色犹在,不像死人,又拖着他继续诊治,只道卫家二郎这病,真稀奇古怪,没了气息,人却活着。
只是始终醒不过来。
可唯有卫珩明白,他失去意识后,又恢复了意识,不过他成了一缕脱离了肉身的魂魄,在外漂浮了好一阵,看卫家上下急得一团乱,心里一边讽刺,一边思念牵挂着明真。
他想找到明真,他不想明真成一缕孤魂野鬼。
谁知……不知哪儿来的老道上门,说给他办一门婚事,就能招他魂魄归来。
卫老夫人信了,真当和卫彦策划起来,还贴了八字,寻了一旬终于给寻到一孤女。
奇迹的是,他真醒来了。
可卫珩却恨不得自己醒不过来。
他一想到明真的魂魄还在外漂流不定,便心如刀绞。
然而……卫珩又上前一步。
蔚明真沉默着,眼神漠然冷清:“卫珩,是你害了我。”
卫珩听得,胸口一痛,像被一把斧头狠狠劈下,心裂开一道缝,空洞洞风吹寒凉,令他喉口一紧,开嗓时已哽咽难忍:“是……是我冲动,未曾仔细考虑,我认罚,认罪,我什么都认了……可是真真,我找了你……却找不到你……”
“你找我?”蔚明真奇怪。
卫珩见她眼底不解,想起自己还是魂魄时候在外漂泊的日子,顿时觉得鼻头一酸,往前一步把蔚明真给抱入怀里:“是……明真,你那样去了,我也跟着你一道去。可找了你三个月,都没找到你。”
蔚明真听不明白。
而卫珩温热的身躯,和他扑鼻的陌生气息,让蔚明真慌了慌,她伸手推他:“卫珩,你松开我,松开我……”
“不,真真,不松开,我不松开……”卫珩嘴里嘟囔着,像个要糖的孩童,死活抱住她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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