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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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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说:“明真,我给你敷药……得先撕开衣裳。”

    刚才耽搁了时辰,就该第一时间将人赶出去,先给她上药的。

    卫珩这会冷静下来,懊恼得不行,还是不够周全。

    蔚明真没出声,她气虚,也不大想开口,听到卫珩的话后,眼皮往上瞥了眼,见卫珩浓眉深锁,情绪沉重,不由出声:“这点疼,不算什么。”

    比起曾经,确实轻乎极微。

    疼倒不算疼,头却是有点晕沉沉的。

    卫珩听到她气若游丝般的声响,心宛若刀绞:“不……是我没护好你……”

    蔚明真见他手小心翼翼撕着她背上的薄衫,额上甚至渗出一些细密汗渍,他在紧张。

    卫珩他……心底幽幽一叹,似感慨什么,竟生出几分难言滋味。

    “我忍得住痛,只是头有些晕。”

    灵魂和这身子的契合度似乎还在慢慢磨合提升,她方才晕厥时依稀闪过几个错乱模糊的片段。

    人仿佛在一处狭窄空间里,被什么封住,十分沉重,且难以呼吸。

    后来又忽地涌入一阵新鲜的空气,还隐约听到有人在喊。

    再后来……她待仔细看清那奔逃的影子时,忽感到头剧烈一疼。

    之后,就是卫老夫人的声音将她思绪打断。

    蔚明真觉着,她目前头晕,身子虚,可能是和这具身体有关系。

    这鞭子,则不是关键。

    卫珩听了明真话,浓眉微拧,头晕?他似想到什么,低声问:“难道……明真你想起些什么来?”

    蔚明真秀眉一蹙,声音有点轻:“也许,我会魂穿到这具身子里来,是有缘由的。”

    万事皆有因。

    她之前以为是巧合,刚才晕厥时闪过的混乱情景令蔚明真觉得……这一切,极可能是有关联的。

    想到这,背脊忽地一阵撕裂般的疼。

    蔚明真猛地抬手,紧紧握住卫珩。

    卫珩反手裹住她,缠着五指,低声放柔口吻:“不疼……明真,不疼。”

    卫珩贴心的话让蔚明真心头一动,可转念间,嘴角又撇了一下,抬眼瞅了瞅那忙里忙外的男人。

    棱角分明的轮廓,结实高大的身躯,堂堂正正大男人,此刻瞧着……像极了她曾养过的一只小犬儿。

    可惜,她养了没多久就跑了。

    蔚明真目光瞥向他,轻声道:“我又不是个没手脚的人,一点伤,不碍事。”

    卫珩一听,顿时板起脸:“明真,大夫都说了要你好生静养。你要做什么尽管同我说一声,我是你夫君,照顾你是理应的。”

    蔚明真看着卫珩,咀嚼他那“夫君”二字,心底竟莫名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

    “我坐着吃,躺着不舒服。”

    卫珩听她这么说,想她背后有伤,躺着压到也不好,就点头应下:“也好,那你安生坐着,我喂你。”

    喂她?

    蔚明真轻咬贝唇,低声摇了一下头:“不用……”

    “不成,你不好抬手,会拉着伤口。乖乖坐着,我喂你。”卫珩口气难得强硬起来,他说着,伸手舀了小半碗清粥,随即放到蔚明真跟前。

    蔚明真看他自顾自利落的做起事来,忍不住嘴角翘起一点。

    心里不生气,反而有些柔软情绪缓缓滋生蔓延。

    他待她很好,别人对她好,她很难狠下心。

    可这人……是卫珩。

    是她曾经避之不及的小叔子卫珩。

    心头思绪难辨,一抬眼时,已见卫珩捧着碗,小勺子里盛着清淡的薏米粥,递在嘴边。

    蔚明真没张嘴,目光深深。

    卫珩眼神镇定,面色正常,像是寻常夫妻一般,在妻子生病时贴身照顾的那种老实人模样。

    蔚明真心底一声叹,还能怎么办?

    适才她起身穿衣时,确实不便,饶是她逞强勉力为之,苦得不过是她自己。

    她张开嘴。

    他嘴角乍然绽开一丝笑,随即温声软语的在耳边碎碎念着:“等养好伤了,你想怎么来都成。而今这段时日,就不要操劳自己。你想做的事情,我会替你去做……”

    “我晓得了。”蔚明真忽道。

    说话间,咽下一口粥,手摆在双腿上,眼神安静的朝坐在旁侧的卫珩看去一眼。

    “我知道。”她又重复了一声,随即冲卫珩笑了下。

    温淡笑意缀在嘴角,那模样,服帖乖巧,惹得卫珩心头一跳。

    捧着粥碗的手有些不自控的抖了下,幸好及时稳住,将碗放下,他又用筷子挑了一块酥脆鸡肉往她嘴里放。

    蔚明真安静的吃完了这一顿饭。

    随后,卫珩换丫鬟将残羹收拾好,令她端了出去。

    “你吃了吗?”等饭端下去后,蔚明真像是才想起来,后知后觉的问了句。

    “在外头吃过才回来的。”

    实则卫珩压根没吃,而是一回来,见她还睡着,便想着她待会醒来定会饿着,便亲自下厨房里做菜,做完囫囵吃了一碗,就立刻端着做好的菜过来了。

    他倒是很想和明真一起,可明真背后伤着,不好抬手,他得专心顾着她,这才吃过再来。

    蔚明真问:“我交给你的信条,可曾送到蔚府?”

    卫珩看她眼神有一丝焦急,心知她急迫得想见到蔚夫人,可是……

    卫珩摇了一下头,神情沉凝:“蔚府内有人把守,不好送进去。”

    蔚明真目光一沉:“有人把守?我娘被监/禁了?”

    卫珩沉默半晌,才缓缓点头:“极可能是如此。”

    蔚明真:“怎会这样……”

    听到他的话,心好似倏地一下就落到了渊底。

    果然,她之后就是娘亲了吗?

    可是娘亲是正妻,柳姨娘到底是小妾,父亲究竟怎么想的?真要纵容柳姨娘母女对娘亲做出那宠妾灭妻的事不成?

    她一根弦紧绷,人也浑身冷起来,像铺了一层霜雪,目光冻人。

    “不能让娘亲继续呆在蔚府。”她一字字道出,若继续呆着,性命迟早不保。

    卫珩清楚她的话,目光同样冷凝深沉:“蔚夫人而今被关着,有人把守着,我的人很难进去。”

    蔚明真沉了沉眸,忽地目光绽开一线光,她嚯地扭头,盯着卫珩眼神发亮:“去找外祖父!”

    卫珩:“英爵公?”

    虽说明真外祖父已降爵为伯,卫珩仍是称呼他从前名号。

    蔚明真点头:“是,外祖父人在兰州,你命人快马加鞭,一日便能抵达。我写信给你,你带过去。”

    卫珩却有些不确定:“明真,我听说……你外祖父自打被降爵后就经常外出,行踪缥缈。”

    蔚明真嫁入卫家后,对老娘家的事知之甚少,而今一听卫珩说外祖父竟时常外出不归,神色倏地暗了下来。

    “那……那该怎么办……”而今老娘家处,除外祖父外,自被降爵后一蹶不振,无威信之人能够前来,那些小辈即便过来,蔚府又不会放在眼底。

    外祖父是镇场子的人,外祖父不在,外祖母又是性格柔弱的,撑不起架子,如何同那口舌伶俐,长袖善舞的柳姨娘里救出娘亲?

    蔚明真急得不行,手紧紧握拳,真恨不得亲自去蔚府,闯进去将娘亲给带出那魔窟!

    卫珩看她神情焦躁不稳,手轻轻放在她肩头,安慰:“明真你别急,我会让人想办法进去。就这两日,定会有好消息。”

    蔚明真听着,却只觉内心冰凉,她而今什么都做不了,可要她眼睁睁看着娘亲日渐消瘦,被柳姨娘逼迫致死,她光想了想那惨烈画面,就几乎感到一双手攥住心脏,生生捏碎。

    卫珩见她仍没好转,低着头,眼中含恨,泪光闪烁,心里一痛,言辞间满是怜惜:“明真,你想想,柳姨娘既然这三个月来还只是锁着蔚夫人,说明她还没那胆子敢真的动蔚夫人。明真,还来得及……你相信我。”

    手忽地被人握住,宽厚大掌暖烘烘的,一丝温度似乎渗入肌肤,缓缓传递到她的心坎上。

    蔚明真抬起头,眼落在卫珩的脸上,听着他的话,一点点镇静下来。

    是,柳姨娘还没出手,只是派人守着,晾着娘亲,恐怕是打算温水煮青蛙。

    她要么尽快将娘亲接走,要么,就寻到外祖父给娘亲来撑腰。

    可外祖父行踪不定,娘亲危在旦夕,如今之计,得快些让娘亲明白,柳姨娘是害她元凶。而外祖父那边,也得寻到人,最好能将娘亲接回娘家,两边都要着手。

    思及此,蔚明真眼神一定,看向卫珩道:“我没事……我信你。”

    卫珩觉着明真可能嫌他话多,可遇着明真,他就有说不完话,吐不完的心声。

    毕竟,那可是他积攒了三个月的份额呢。

    卫珩出去了,不一会就拿来笔墨纸砚摆在案几上。

    口头上要明真别急,但他这头得先落实下去。

    卫珩:“那明真你先画着,我出府一趟。”

    蔚明真知道,卫珩的人大多不在卫府。

    卫珩本在他父亲底下做事,后头守备大人叛剿失败后,卫珩作为卫虎之子的身份,派信给临州千总,联合青州兵力才将那流窜的匪徒围堵清缴。后头仗是赢了,可功劳刚报上去卫珩就出了这事。怕这青州守备后补的名额,也得由外人接替上去。

    思及此,蔚明真心头陡然生出一丝说不出的滋味来,她看着卫珩,点了点头。

    蔚明真:“早去早回。”

    卫珩一听,笑了声:“一定。”便转身离开了小院。

    蔚明真从辰时起一直作画到午时,早上吃得的剩点酥糕点心,她便兑着冷茶吃了几块,又聚精会神的画着。

    直到过午,卫珩从外头回来。

    他匆忙入了府内,正准备去小院里,却不巧撞上一人——卫彦。

    在昨日婚宴上,卫珩还尊称一声卫彦为大哥。

    而今见到卫彦,卫珩一个字都没说,连招呼都没打,径自绕过卫彦,打算直接回小院去见明真。

    “二弟。”

    卫珩想直接离开,卫彦却叫了一声卫珩。

    卫珩脚步一顿,卫彦已走上前来。

    卫彦来到卫珩跟前,冲卫珩笑了一声:“二弟怎么见了我也不叫一声大哥,便匆匆忙忙要走?”

    大哥?

    卫珩转过头,心道卫彦不愧是读书人作派,温雅文儒。

    卫珩想起他昨日喝了酒,醉醺醺,狼狈拉着他袖子,恶狠狠叫嚣。

    一夜之间就变样,厉害。

    卫珩冲卫彦半笑不笑:“大哥,我正好有话想问你。”

    卫彦微微端正姿态,背脊挺了挺,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卫珩见此,嘴角一丝讽笑:“大哥昨日,可曾来过我的婚房?”

    卫彦面上一震,双瞳里划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就收敛住了,对卫珩笑了下:“大哥怎么会无缘无故来二弟的新房呢?二弟想多了吧?”

    卫珩盯着卫彦:“是吗?”

    卫彦被卫珩盯得,本还笑着的脸一点点僵下来,最后连眼神都沉沉的,口吻不善:“二弟究竟何意?”

    卫珩没说话,他忽地眼神一动。

    卫彦见卫珩看向自己的脖颈处,目光微晃,伸手抬高衣领:“你我二人虽不是同母所出,但也都是父亲的儿子,说来都是兄弟,何必如此过不去?”

    听着卫彦那假惺惺的话,想起卫彦几次三番忍不住对他下手,昨日喝醉酒还冲大吼的情景,卫珩着实佩服卫彦此刻的脸皮。

    本以为在明真面前的自己脸皮就够厚了,没想到此刻在他面前的卫彦,都厚成围城了。

    只不过……

    卫珩刚才似乎瞧见卫彦衣领襟口处,连着脖子与锁骨的地放,似乎有一道隐约痕迹。

    那痕迹,像是……被人挠了一下。

    卫珩想看仔细些,卫彦却遮遮掩掩,好似怕被发觉什么。

    卫珩心底琢磨,显然在明真魂魄进入之后,原来身体的主人记忆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全部被清除。

    故此,当夜情形,除了袭击她的人以外,没人晓得了。

    若真是卫彦所为……

    卫珩沉默一晌,忽然出声问:“大哥可受伤了?怎么,哪个姑娘挠的?”

    卫彦见卫珩还是发觉了,并问道他脖子上的痕迹出处,还是以那般讽刺口吻,不由一阵心火往上冒。

    想到卫珩曾那么长时间爱慕着蔚明真,甚至还想娶那贱妇,卫彦就越发确信祖母所言,那贱妇私底下,怕早和二弟暗通曲款,勾搭在一起。想到贱妇身上留有二弟的痕迹,卫彦就觉得越发受不了,盯着卫珩的眼,也愈加沉冷。

    卫珩见卫彦终于逐渐露出本来面目,忽冷笑一声,走上前一步。

    卫珩:“听卫府的下人说,昨夜里没人从正前门出来过。那卫珩就好奇……难道大哥脖颈上的伤……是夜晚做梦时候自个留下的?”

    卫彦见面前人朝他靠近一步,又用嘲讽口气说出那般话,本还气得想冲卫珩挥拳,可他言辞之间所透露出来的话外音却令卫彦陡然变色。

    他昨夜确实未曾出卫府。

    而这伤痕……

    卫彦轻忽一声笑从口间溢出。

    卫珩盯着他,冷声说:“难道真被二弟说中了吗?”

    卫彦笑过之后,打量着卫珩,那眼神直勾勾,痛恨毫不遮掩:“二弟以为,你随口二句话就能污蔑我吗?倒是二弟!同你大嫂做出那等见不得人的事,真不晓得父亲泉下有知,还会不会再继续夸你为人好!”

    卫珩眼眸一瞬冷下来:“到现在,你还信祖母的话,认为明真是不清白的。”

    卫珩的话,是肯定,而非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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