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臭讲究总穿白衣衫,什么时候少宫主能偏爱黑衣衫就好了,染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可我又不当飞贼,干嘛要穿黑衣。
我将风雅裹进我的裘袍中,于胸前端端正正抱着。她从裘袍的领口掏了个缝儿,圆溜溜的黑眼珠由里往外望着,好奇地转来转去。说来也怪,自从把她从房里抱出来,果真就不哭不闹了。越桃偷牵了辆马车,载上我们三人,紧赶着匆忙下山去。
时间正好,能赶上他们水边饮宴。
到凤伽城内时,越桃把马车栓在城门口,给了守卫大哥一些银钱拜托留意一下。我正等着她领我们去玩,她却道:“少宫主,你们先沿着这条路向北走,那边是龙回亭,一定摆了凤伽城最大的宴席。奴婢想去东边的绸缎庄,买些东西。”
“你要去买什么?”
“听闻绸缎庄新进了一批成色极好的白缎子,有由南边贡过来的蜀锦。奴婢想去买一些,回了云宫为少宫主做新的白衣衫。”
我一听,心情大好,当然放了她去:“你去吧,一会儿去龙回亭找我们便是。”
越桃拜了一拜,便利索地转身走了。我藏在袍子里的手紧紧托着风雅那肉呼呼的屁股,她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一个劲地想从我衣领里爬出来,她这么老动,弄得我走路都不好走,烦得我冲她凶道:“再乱动,杀了你!”
她黑溜溜的眼睛一瞪,一眯,作势又要哭。我忙捂上她张了一半的嘴:“不许哭,你再哭,我就不要你了。”
她的眼尾委屈地皱起来,又模糊呜咽了几声,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我的那句“不要你了”,倒真慢慢安静下来。我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乖。”
一路过去,只见大街两边,但凡是有些家底的人户,都在门口挑了一盏红灯笼,于大门北侧设置了一桌宴食。宴食有大有小,有的家境殷实的摆着满桌的鸡鸭鱼肉,有的家底稍薄只摆了些简单纯朴的菜肴,每家每户门口的宴席都有三五成群的人在饮宴,不论是否相识,不论主人是否入座,都可尽情享用,并一起谈天说地。有些人游走在众多宴席之间,东侃一句,西侃一句,真是繁华无限,好不热闹。
照着越桃的话,一直向北走,走了有一刻钟,终于看见了一大片幽蓝湖水。小湖旁坐落着一座三层檐牙叠起的偌大亭阁,亭楣上侧倚着一块长方牌匾,以古体篆书工整篆刻“龙回亭”三字。亭中大摆十余桌珍馐海味,不及近看,都能观出那桌上的食物琳琅满目,令人垂涎,不知是哪一家有这么大的手笔,想必不是个财主,也是个大官了。
“哟,这位小妹妹,家里爹娘没陪你来么?”一个小厮看见我,几步跑过来,笑着一甩肩上的布搭,“那边有蜜饯蔬果,新鲜着呐,我带你去那边吃吧。”
我板着脸道:“我不是小妹妹。”
“呀,难道是个打扮成女孩的小弟弟?”那小厮一脸欠揍地笑嘻嘻道。
我紧了紧后槽牙,再没搭理他,抱着风雅径自走近亭中,找到那桌放着蜜饯果蔬的甜点宴,寻了个空位坐下。风雅从我领口里悉悉索索地向外探头,我取了一颗冰糖山楂塞进她嘴里,不给她再开口嚎的机会。
她含着那颗冰糖山楂,吧咂吧咂嘴,尝了味儿后,竟又吐了出来。
这小孩居然不喜欢吃甜食?
“挑食是不对的。”我又拿起一颗蜜枣,一边往她嘴里堵一边冷着声教导,她猛地挣扎起来,从我的裘袍下面溜了出去,迈着两条小短腿就蹴遛遛地跑开了。
我心里一慌,忙从座位上下来,放眼过去,却只见湖边点点片片的暖黄烛光,还有斑驳交错的人群,觥筹交错,人声熙攘,哪里找得到那矮墩墩的小孩。
“雅儿!”我小声地喊了喊,喊完立即朝周围环视,可并无人应。
我脑里突地一跳,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父亲说,千万不能走出云宫,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你,千万不能叫任何人知道你姓第五,他们是会杀了第五后人的。
父亲还说,你要用生命照顾她,永远不要让她离开你身边。
我今日,竟然一时贪玩,连个护卫也不带,就和雅儿一起独自暴露在众人中。不仅如此,我还把雅儿弄丢了,万一有想要杀我们的人,那……
我心里开始焦灼起来,慌乱地拨开人群,一声一声喊着风雅的名字。可风雅个子小,我个子也并没有多高,站在一众成人间,就好像站在茂密丛林里,什么都看不见。
以后我一定要长得很高很高,这样的话,如果她再跑走,我一眼就能看见她。
她若是寻我,也能一眼看见我。
最好跑着跑着,能直接撞在我身上,我一定抓紧了她,再不弄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