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果然如风情所说,村庄里下起了瓢泼暴雨。
唐阮才醒时,床上只剩自己和绮罗香两个人,绮罗香的睡相不忍直视,几乎都要睡成对角。窗台上雨落木棂的滴答声淅淅沥沥,带着雨水的冷风偶尔流窜进来,更衬得棉被中温和安逸,惹人赖床。从窗口望出去,一片朦胧水色,所有的房屋和树木都被模模糊糊地度上一层柔和水晕,雨点细密落在房顶院落,砸出一窝一窝小小水花。
唐阮伸了个懒腰,看了一会儿昨晚风情睡过的地方,五指在她压出的褶皱上轻抚。半晌,她才开始慢吞吞地穿衣服,深觉昨晚那一觉睡得香极了,不知是因为一直在鬼渊中太过疲惫,还是因为风情一直将自己抱在怀中。
穿好衣服后她便下了床,顺手将绮罗香露出来的脚丫子塞回被子里,晃晃悠悠着出了卧房。
远远的,她就看见风情坐在廊下茅檐处,脚边放着一个木盆子,内敛的雅黑色长袍陷陷要拖到地上,披散在肩后的黑色长发有一根两根翘了起来,应是睡觉时压的。她正坐在一个矮板凳上,低头专注地做着什么事情,胳膊小弧度地动作。
唐阮正欲走过去看看她在干什么,蓦地听见一个声音,硬把迈出去的腿收回门槛,躲在木门后面。
“……那条路竟又通了,看来用棺材压也不是办法。”一襟雪刻意压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一衫青的声音随即响起:“真是头疼,偏偏祖宗有训,不可堵死甬道。听老人说,上一回有人从那里出来,还是几百年前吧……”
“这些俗人何时才能明白,地底下根本就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偏生要为了点无关紧要的东西浪费时间,白搭性命。”
“罢了。我再寻机会去找个八字适合之人的棺材,堵回那洞口,好歹能震慑一些人。”
“哥哥,你还没去堵那洞口么?”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招待这些人,哪有时间啊。”
“……但愿没有什么怪物从那里再爬出来。不过我看这几个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或许找不到,他们也就放弃了,碍不到我们。”
“唉,我身为一村之长,仅想保护师河村安宁罢了,只可惜……”
那兄妹二人又感叹一番,缓缓走远了。唐阮等再也听不到声音时才出去,将一襟雪和一衫青说的话咀嚼半天,也只得出他们是故意摆了个棺材封路,并且他们知道有鬼渊存在的结论,无可厚非。
至于下面到底有没有诸神问,不是靠他们二人说了算的。
她晃了晃脸,抛开那些无足轻重的思绪,继续按刚刚的想法朝风情走去。
悄悄走到她身后,半俯下身,冷不丁地一拍她的肩头:“哎,做什么呢?”
风情头也不抬,连身体也没有一丁半点的抖动,就像是意料之中地答道:“喂锦鲤。”
唐阮侧脸去看风情的手,风情的左手依旧带着软皮手套,白色海东青抓着她的虎口站立,她的右手手指修长好看,骨节清晰干净,透白的一层肌肤下隐约埋着青色的细细血管。此刻这只漂亮的手上湿漉漉的,指尖捏着一条什么东西,刚举起来就被锦鲤兴奋地叼走。
唐阮瞥了两眼那木盆,觉得有点眼熟,再仔细看看风情抓起来喂锦鲤的东西——
“啊,这不是我昨晚从师河兜回来的小鱼吗!”唐阮惊道。
“是啊,它很喜欢吃。”风情摸了摸海东青额头上的卷毛。
“怎么能给大鸟吃呢?这可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啊!”唐阮陡然色变,忙去抢地上的木盆。
风情抬腿踩在木盆边沿,将唐阮刚搬起来一点的木盆一脚踏回地上,落地瞬间,盆里的水溅起,险些打湿唐阮的脸。
“它要活命,我的鹰也要活命。你再去舀点回来玩就是了。”
“你……”唐阮愤愤地看风情一眼,话都说不出来,起身扭脸回屋去了。
风情目送她的背影离去,须臾,偏回脑袋,又捞起一条小鱼,用大拇指的指甲在鱼鳃部位精准一掐,鱼苗头部的液体被刹时挤出,姜黄色的粘稠颗粒沾了一指。风情盯着自己的指尖,将那些颗粒细细捻开,观察里面的组成。
那条师河……
她在木盆中涮了涮自己的手,甩干上面的水,戴上斗篷上的兜帽,伞也不打便起身出门去。
依照昨日的记忆,风情轻易地找到了去过的师河边。因为下着暴雨,本来平静无痕的河面被打起片片涟漪,清澈的水也被卷起的泥沙弄得浑浊不堪。她弯下腰掬了一捧水,仔细看里面泥沙的形态,却看不出什么异样,鱼鳃中那些本应存在于水中的颗粒,也被大雨冲得不知所踪。
风情皱着眉,将手掌里的水洒回河中,环视周围,掐指算了算这里的风水。
当风水青乌术足够熟练时,无需罗盘定位,只用在食指、中指、无名指上定出洛书九宫图覆八卦图像,辅以近景山河位置,日月天星,既可简易算出二十四山明细,寻龙捉穴,察砂觅水只是掐几段指的功夫。定好方向后,她便沿着河流向一边走去细查。
这条河一定有问题。
才走了十余步,身后便有人叫住了她。
“风姑娘!”
风情只得暂缓脚步,未及转身,一方素白纸伞便笼罩到自己上方。她偏过脸,见一襟雪道:“风姑娘,怎么一个人出来,也不带把伞?”
“……我想找点竹条,削一些箭。之前的储箭用完了。”风情面不改色地撒谎。
“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呢,风姑娘先回去吃饭,我一会儿叫哥哥帮你砍一些竹子回来就好。”一襟雪满面陈恳道。
风情看了一眼自己本要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好,麻烦你了。”
“你们是客人,哥哥作为村长自然要照顾周到,否则丢的是我们整个师河村的脸,不是么?”一襟雪笑道。
风情将双臂交叉抱着,跟着一襟雪慢慢往回走,边走边道:“你们每次过年,都是在下雨吗。”
“也不一定,有晴天的时候,只不过这里深居南海,没下过雪就是了。”
“那每年过除夕,都如何打发守岁时间?”
“以前不知如何打发的,之前有个商人路过这里,教给我们一种木牌玩法,说叫什么……麻将?后来村子里都开始玩,守岁的时间很快就晃过去了。”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