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妈妈所期待的那样。
眼睛转了几圈,确定不会当着周围候诊的病人流眼泪,她闷闷地说:「……忽然有点想回家了呢。」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以前明明叫你回家住你也不愿意。而且现在家不就在日本吗?还说什么回家。」
根本不是一回事。
以前就算不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她知道自己只要遇到麻烦,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是一个电话就能到身边的距离。
但是一直到刚才,想打个电话求助却不知道要找谁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孤独在日本的自己真的是一个人了。
她每天住的地方,要按月度缴纳租金。
和她名义上是「家人」的人,甚至不和她共有一个姓氏。
如果不是碰上青峰,她有可能现在还一个人坐在马路上。
一个人究竟能有多无力,如果不是遇上这种事,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就算没哭,但是低落的气氛太明显,电话那头的妈妈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了。她想了想,试探着问:「是征十郎欺负你了吗?」
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直纪一愣:「……诶?」
「这个年纪的男孩可能会比较难相处,如果不方便和征臣先生说,告诉妈妈也可以,我会尽力想办法。总之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虽然也不用一直见面,但还是要尽力好好相处才好。」
心里百感交集。
她能体会到妈妈想要关心她的企图,但这个猜想未免偏离主线太远了。而且她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赤司,让他无辜中枪,大概他现在正在拼命打喷嚏吧。
她摇头,也不管电话对面的人看不见,「征十郎很好。我……只是最近压力有点大。」
「小直不是小孩子了哦。这种事私下和我说了就好,说完了以后就要打起精神来,杉原家的孩子可不能让人小看。」压力这种无关轻重的小事,对于混迹被男性主导的社会多年却不输分毫的成功女性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这边的事情都很顺利,我大概可以提前回日本——对了,今年不和爸爸一起过圣诞节,已经跟他说过了吧?」
「……是。」
「那就好。总之你再坚持一下,其他的事等我回日本再慢慢说。我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如果需要钱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
「……」
再之后电话里就只剩下忙音了。
与其说是难过,倒不如说是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更恰当。
哭也无济于事,而且之前在救护车上哭太多,现在眼睛干涩得有点疼,如果不想第二天眼睛发炎的话,现在就更不能再流眼泪了。
她放下电话,向后靠着椅背,头贴着冰凉的墙壁,眼睛放空地盯着诊室的门牌,一点想法也没有。
青峰靠着隔绝在两条通道之间的墙壁上拨弄着手上的护腕。
头疼地啧了一声,他还是决定等等再出去。
要声明的是,他绝对不是故意要偷听别人打电话。
只是没有想上厕所的感觉,所以溜达了一圈很快就兜了回来,然后无意中听到了一点谈话的内容,搞得喜欢直来直去的青峰大辉心情有点复杂。
他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想回家却回不了,和家人打电话说了半天,最后连自己出了车祸都没向对方说明,想想就觉得挺可怜的。
他不是擅长说好听的话的性格,但有一瞬间,他确实想稍微安慰一下她来着。但转念一想,那就暴露了他一直在偷听,所以最后也还是忍了下来。
心里默数了两百个数字,他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来。
“怎么样?联系到人了吗?”这样干巴巴地问了之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生硬,听起来很不近人情的样子,于是又多余地补充了一句,“你跟赤司不是远亲吗,最起码告诉他一声吧。”
这么一说,好像暗示自己知道她没有把情况和家人说明了似的。
他有点后悔,好在直纪没有发现这个破绽,或者说只是不关心他究竟是不是偷听了。
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把在手里握出温度的手机还给青峰,“东大的入试就在最近,他现在应该忙得焦头烂额吧,而且就算告诉他也没用,总不能让他从京都过来,只会让人白白担心。”
青峰把手机接了过去,皱着眉头很是不理解她的想法。
“对了,我把家里的电话存在通讯录里了,这两天你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把青峰君帮忙垫付的钱准备好。”她耸耸肩膀,抱歉地笑了下,“我可能不太方便去太远的地方,所以只能麻烦青峰君来我家取了。”
“哈?那种事根本不着急啦。比起那个,你现在要怎么办啊。”
不给他添麻烦固然是好,但摆明了逞强过头也让人不能放心。
“我想自己待一会,之后我会自己回去的,家里有帮佣的阿姨可以照顾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了,她看起来比青峰冷静多了,“你不是还有事吗?不用管我啦,这只是小伤而已。今天多谢青峰君帮忙啦,不然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改天会好好请你吃饭表示感谢的。”
她的表情很平淡,之前哭红的眼眶周围也缓缓恢复了平常的肤色。
青峰将信将疑,“真的没事?”
“没事啦。”
既然对方都言之凿凿地这么说了,他也不想多事。反正作为朋友的朋友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自己已经尽力而为了。这么想着,青峰还是把钱包里剩下的现金都留给她,再三确认她自己能行之后,才拿上东西几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空气骤然安静。
她把青峰给她的福泽谕吉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想到那张假装没有偷听到她打电话的脸,就觉得有点好笑。
那张脸一看就是粗神经的样子,她擅自猜测,青峰大概平时脾气也不算好,总之就是有些过于狂野了的类型,不过这样的人偶尔别扭地用自己的方式表现体贴,倒是挺可爱的。
在她这么想的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他明显是忽然改变了主意然后匆忙回来的,可能是怕她自己走了所以有点着急,“真是麻烦。”
嘴上这么说着,他终究还是伸出了手,“这样让人怎么放心走啊。我送你回去。”